北城的这个冬天貌似多了很多场雨。
天阴沉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犹如一场缥缈如烟的白雾,本就空荡、阴森的墓地此刻又多了几分阴寒。
雨滴打在人身上是不疼的,噼里啪啦的砸在伞面上却有着声响。
汇聚成线的雨滴顺着伞面顺势而下,郁柏泽周身被其笼罩,圈在一方天地之下与墓地座座墓碑摇摇相望。
“云阿姨伤心过度已经住进医院了,外婆今天下完葬,云栀说什么也不在墓地里出来。”苏嘉言哭得声音不成样子,哆嗦着跟郁柏泽将这几天云栀的情况。
“她也不哭也不闹,可我……可我,”苏嘉言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眶,“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啊,栀栀,唔,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苏嘉言迎着漫天雨雾像墓地里看,抹着泪刚想再说句什么,便瞧见郁柏泽撑着伞正往墓地里走:“你一定要好好跟栀栀讲话,不要不管她。”
郁柏泽停住脚步,单手撑伞侧身看向苏嘉言。
身上暗灰色大衣似乎与这雨幕融为一体,高大身影竟在这昏暗天地下显得有些渺小,浩烟飘渺,斜风细吹,他左肩早已被打湿。
眉眼间带着淡淡阴沉,郁柏泽只点点头,而后向墓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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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细雨,将墓碑上外婆的照片打的透湿,细雨凝珠顺着外婆依旧笑着的脸庞滑落。
云栀跪坐在墓碑前,拿着衣袖不断擦着被淋湿的照片,一遍两遍三遍,她像是感受不到冷雨敲打在身上的感觉那般,固执地擦着照片。
怎么会呢?
云栀看着墓碑上那张早已不知是哪一年为外婆拍的照片,心中响起这个念头。
明明外婆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照片上再一次滑落几道水痕,云栀眨眨被雨水打湿的睫毛,擦一把朦胧视线继续抬手擦着。
越来越多,照片上的水痕怎么擦也擦不完,渐渐的,她用了些力气。
可饶是这样,那张照片在视线里依旧是模糊不清的。
“唔……”云栀喉咙里溢出一声哭腔,她眨眨那双早已不知是因为泪水还是雨水而模糊的双眼,浑身紧绷着跪坐起来拼命地擦着那座崭新的墓碑。
雨水把身上打个透湿,散乱黑发黏在后颈,脸颊。云栀却浑然不觉。
雨好像大了起来,不然不为什么她视线越来越模糊?
“妈妈说她明天要做桂花糕,”云栀跪在原地自顾自说着,“还说要做松鼠桂鱼给栀栀吃。”
噼啪雨声落在脚下,混着泥土独有的气息绕在云栀周身,墓碑被她擦得锃亮。
怎么也擦不完,云栀一条胳膊都在发抖,她望着水痕越来越多的黑白照片,心里渐渐堵了气,她垂下手不擦了。
土地变得泥泞,泥水溅在在她裤子上,她盯着一个泥点,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妈妈做那么多好吃的,你不吃呢。”
云栀神思漂游在外,任由雨点打在身上,侧耳听着声音。
声音渐渐打起来,可没几秒声音却渐渐小了下来,也没了新的泥水溅在衣服上。
低着的头抬起来,她看见头顶那把墨黑雨伞,而后一块儿暗灰色衣角进入视线,她抬头撞进一双如她一般的灰蒙蒙湿漉漉的眸子里。
云栀眼睛一眨不眨地跟着那人的那把伞移动,伞面渐渐低下来她看到那只握着伞柄的骨节分明的手。
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缩动,云栀眨眨眼抬手一点一点,慢慢地覆在那只手背上。
凉气瞬间逼近骨血里,混在她肌肤里,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眼神移动,她终于看清那张一直隐藏在伞里的那张脸,云栀看着那双今天分外悲伤的眼睛,笑着:“你来啦,郁柏泽。”
云栀打了个哆嗦,吸了吸鼻子,她又讲:“你也是来看外婆的吗?”
雨声渐渐大起来,伞面被敲着发出阵阵闷响,两人就那么被隔绝在雨幕之中。
郁柏泽紧抿着唇,拧着眉看着眼前被雨水打了个透湿的小猫,心疼的他说不出话。
惨白的小脸,一点血色也无,晶亮的一双眼睛此刻也如玉珠蒙尘那般,黯淡无光。
盯着看了片刻,郁柏泽单腿跪地抬手将云栀揽进怀里紧紧抱着,嗓音哑的不像话:“我来看栀栀的。”
云栀浑身凉透,像是一块儿冰。
一块儿透彻凉的冰被热火裹住,云栀陷进温暖的怀抱。
片刻后,郁柏泽衣襟猛地被攥紧,闷声哭腔隔着厚厚的衣物传进他胸腔,云栀哭得再也止不住。
混沌雨声混着痛彻心扉的哭声响在这片寂静墓地。
“为什么要下雨啊。”哭声不断,云栀闷在郁柏泽前胸哭着问:“栀栀最讨厌下雨了。”
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郁柏泽觉得因着下雨连氧气都少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将伞柄攥的更紧,同时将云栀紧紧拢在自己身前,恍若要将她嵌进自己骨血那般。
郁柏泽垂眸望着云栀,微凉的唇瓣在她头顶碰碰,哑着嗓子说:“因为外婆藏在云里,雨滴落下的瞬间就是外婆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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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外婆藏在云里,雨滴落下的瞬间就是外婆在想你”——引用自网络。
第42章 “是外婆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