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洵之愣了一下,悄无声息地放下了手。
“你,不嫌弃吗?”
他的院子,枯燥乏味。
跟他一样,贫瘠无趣。
处于被掠夺的囚牢多年,傅洵之自知,他早已不正常。
所以,他也喜欢掠夺,热爱掠夺自身。
只要身上的血液还在流淌,他便仿佛日日夜夜依旧深陷囚牢,从未走出过那座地牢。
身心得不到自由,四周空空如也。
他排斥一切,厌恶改变的一切。
他就算变成腐肉,烂在骨子里的卑劣,依旧连着筋。
“我不嫌弃。”
小禧宝眸色认真,凝视着面色苍白的傅洵之,缓缓张开双臂。
“小禧宝要抱抱。”
软糯糯的一句亲近话语,便能让傅洵之丢盔弃甲。
他不想再错过她的主动,他也不想再逃避她的热烈。
没有人可以轻易漠视深渊里生长的小花朵,即便他就是深渊。
傅洵之其实早就后悔了。
在那日选择摧毁小野花后,他便悔不当初,只是他被困在心魔之中,毫无察觉罢了。
每夜出现在梦里的那朵小野花,摇曳身姿,满是希望,对于魔障的他来说,深觉痛苦,因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傅洵之日益癫狂。
如今这朵小野花化为实质,笑得耀眼,温暖烫人。
他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傅洵之轻轻靠近,伸出颤抖的双臂,如同第一次般,小心翼翼地把小禧宝抱在怀中。
这次他不再心慌,不再迷茫,也知晓力度,不会再弄伤她。
“小哥哥,我们去看看你的院子吧,方才我可是看到了秋千哦,是你亲手做的吗?”
“是。”
小禧宝靠在傅洵之的肩膀上,叽叽喳喳。
“小哥哥,你平日要吃饭饭的嘛?你会烤肉吗?”
“会。”
傅洵之感受着怀里软乎乎的小幼崽,心间瞬息轻松起来,话语温柔:“小禧宝可要吃烤肉?”
“还是不吃了…你说小禧宝太重了……”小禧宝眸光微沉,嘟起小嘴,嘟嘟囔囔。
“你放我下来,小禧宝太重了,会把小哥哥的手压伤的……”
说着,她挣扎着要下地。
傅洵之紧紧抱住小禧宝,抿唇斟酌:“对不起……是我不对。”
“我,当时就是,撒谎了,小禧宝一点都不沉,是我不好。”
眼眸微垂,眼角泛红,傅洵之道歉的态度很是诚恳:“小禧宝原谅我好吗?”
他在主峰关注了小幼崽好几日,自然知晓她心里生气的原因。
一方面是他决绝不让的态度,另一方面就是他说了伤害她的胡话。
“真的吗?小禧宝真的不重吗?”
“可是小禧宝每天都要吃很多很多饭饭的,而且小禧宝还长不高,这样下去会不会变成一个圆球啊?”小禧宝担忧道。
说着,她眼眸一转,扫向远处那坨白滚滚的球,伸手指着道:“就像那个肥敦敦的球那样……”
脑海中浮现小幼崽成了一个白圆圆的球状,呆头呆脑地滚过来的场景,傅洵之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不会变成这样,就算是像那个肥墩墩的圆球,小禧宝也是最可爱最温暖的孩子。”
“永远都是我心里盛开的那朵小花。”
看着少年笑得温润如玉的模样,小禧宝顿时面色一红,垂下小脑袋,笑幽幽道。
“既然小哥哥这么喜欢小禧宝,那小禧宝今日就要多吃点烤肉,像圆球也不怕哒。”
“嘎嘎嘎嘎嘎!”
白滚滚的球实在忍不住,站起身,捋直了鹅脖子骂骂咧咧。
“哦,原来是那只丑大鹅。”傅洵之神色淡漠,扫了一眼炸毛的大白鹅。
小禧宝翻译道:“大白说,你这山峰太高了它飞不下去。”
傅洵之诧异:“小禧宝听得懂兽语?”
难道她此前是真的听得懂灵花的低语?
这只可爱的小幼崽真是神奇。
小禧宝点头:“小哥哥你不要赶大白走,刚刚我们已经成为朋友了。”
傅洵之眼眸微沉:“你还想要有几个朋友?有我一个还不够……”
“要是有小哥哥一个那自然够了,”小禧宝解释:“还不是你之前不搭理小禧宝嘛……所以小禧宝才跟大白成了临时的朋友。”
“嘎?”大白鹅瞪着死鱼眼,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近:“嘎嘎嘎?”
“是临时的朋友吧?”小禧宝眼眸滴溜溜一转,“小哥哥是小禧宝的朋友,是他救了你哦,那就相当于是小禧宝救了你啦!”
“要是你不做小禧宝的朋友,那就……”她笑眯眯道:“今日烤鹅肉吃,想来很是肥美可口吧。”
大白鹅瞪大绿豆眼,顿时无声,似是被人扼住鹅脖子,半晌憋不出一句话。
傅洵之嘴角微勾刚想夸赞小禧宝几句,忽然眸光一凛,抬手一挥,布下层层结界。
转瞬,猛烈的气浪,伴随着呼啸的山风,轰然来袭。
“啪嗒——”
结界瞬息破碎,化作星星点点,高强的威压碾压而来。
傅洵之把小禧宝按在怀中,转身跪地,抵抗威压。
“小禧宝别怕,”他把小禧宝放在地上,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抚。
“你躲我身后,别出来。”
吓得炸毛的大白鹅彻底变成了大圆球,瑟瑟发抖地滚了过来,扒着小禧宝的鞋。
“嘎嘎嘎……”别忘了我们是朋友……
“傅洵之,你果真不要脸,如今人证鹅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宋鹤眠一袭黑袍,站在山峰之中,威风凛凛,满脸冷厉阴沉。
扫见傅洵之嘴角隐隐流下的血迹,他嗤笑道。
“数年未见,你的修为不进反退,倒是前所未见,日后你还是莫要出宗了,免得被人打死给血艳宗丢人!”
“二师兄,你刚回来便闹出这么大动静,你莫不是嫌师父最近睡得太安稳?”傅洵之面色阴沉。
“你回宗还未去拜见师父,该不会是你没取到东西吧?”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他阴恻恻补了一句。
宋鹤眠一噎,面露厌恶之色。
多年不见,这厮依旧令人讨厌。
傅洵之永远都知道在何处见缝插针,刺痛又不致死,却让人浑身不适,直泛恶心。
当年傅洵之刚进宗之时,便是如此,除了日常颓丧寻死之外,说的话简短又恶毒。
浅浅几句,就能彻底惹怒宋鹤眠和宴河川。
两日一小打,三日一大揍,简直是非常人的自虐讨打行为。
虽然傅洵之本事不大,却异常扛揍。
在暴揍傅洵之一事上,乃是宋鹤眠与宴河川最为默契的事。
奈何王不见王乃是真理,宋鹤眠与宴河川也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存在,相遇必要较量一番,无事则老死不相往来。
“你有空多管我的闲事,不如想想待会如何承受师父的怒火。”宋鹤眠冷声道。
“那只大白鹅便是师父要我去抓回之物,你如今竟想私占我的任务?”
傅洵之眉峰一扬,讥讽道:“真是可惜……你的任务完不成了。”
据他了解,如今的小禧宝便是要整座高山之巅,师父也会甩甩衣袖,把山头送给她。
更何况是区区一只大白鹅。
宋鹤眠不知详情,只以为傅洵之只是如常地讽刺自己,怒道:“你滚开,把鹅交出来!”
在他紧紧盯着傅洵之的背后时,突然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宋鹤眠:?
那只大白鹅该不会是化人形了?
虽说血艳宗的灵气确实浓郁不少,花圃里的灵花,也十分离奇地进阶成高阶血红灵花,可这只肥鹅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化形啊!
“小哥哥,他是谁?你们不要打架。”
宋鹤眠:?!
大肥鹅还会说话了!
第36章 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