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悠远瞧着灵雎,半晌摇头说:“这一点,朕也想不通。又或者说,毒源对于子体,没有伤害。”
这句话,司徒悠远也不大确定,而灵雎自己,也是不信的。但是事实就是,灵雎的确没有中毒,不然现在不会安然无恙。
司徒悠远忽而看着灵雎,认真地,低低地说:“朕猜想,你想必也预感到了,你的师傅,他其实也是前朝太子。”
什么?原来,师傅另外一个在王朝的身份,居然就是前朝太子司徒悠扬!他与司徒悠远是堂兄弟!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啊!
想起六年前的时候,灵雎与他相遇的那一日,走在大街上,听到那个公子与他的小厮的对话,火烧东宫,难道说只是他的金蝉脱壳之计吗?
既然他无暇帝位,那么,又为什么会有这个举动?难道说,当时那场大火,竟然是――灵雎本能地看向司徒悠远,不,不会的,司徒悠远不是那样的人。
太后那么在意,就是因为,大翌王朝正统的太子还在!
德芬本就是瑶玉皇后的贴身婢女,所以,她的衷心给了瑶玉皇后,瑶玉皇后一死,那必然会给了她的儿子前太子!
深吸一口气,灵雎颤抖着声音说:“那场大火-――他不是葬身火海了吗?”
司徒悠远说:“一开始,朕也只是怀疑。后来知画取了你在溢彩宫练习的字,朕看了,才知道那日你手腕受伤,所以才――”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皇上!”灵雎哽咽着说:“我那时候也不全是因为手受伤,也是突发而起,换了一种字体写的字。”
司徒悠远眸子一黯,忽然低声说:“莞莞,知画的事情,是朕――对不住你。”
灵雎心底一惊,他怎么无端又提起知画了?知画有什么事吗?
他狠狠地咳嗽,鲜血不断溢出,灵雎抬头将泪水逼回去,咬牙将血渍给他擦掉。他却拉住灵雎的手说:“当日,刺客去掬宝宫――那时候,朕让—咳咳-――”
他侧身,大口吐出鲜血。
灵雎终于明白过来,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事。那时候掬宝宫惨案发生后,他就说了,对不住自己,现在又提起来,还提到了知画。
所以说,灵雎怎么不明白呢?
“莞莞。”他有气无力地唤道。
“不要说了!”灵雎紧紧地抱住他说:“皇上,您不要说了,我都明白,知画的事,我不怪你—”知画一如颜玉一样,都是心甘情愿而已。
灵雎曾经想过,至少还有一个值得相信的人存在,而那个唯一的人知画,却早已经死了。替怜妃死了,死得还那么凄惨!
所以,灵雎从福泽宫回去天乾宫的时候,司徒悠远会那么惊讶,说是太后把事情告诉了灵雎。
当时灵雎还以为,他是怕灵雎听到那么惨绝人寰的事情会被吓住。却原来是因为,他以为灵雎知道了,死的人是知画。
“呜呜-――”那个惹人疼爱的丫头,再也不存在了,灵雎终于是抑制不住地难过起来。
司徒悠远拍着灵雎的后背安慰说:“朕没有过要她去送死,朕只是要她待在里面,将那个给怜妃匕首之人引出来,却不知――”
却不知,这一步棋,引来了一堆刺客!
灵雎也明白,即使怜妃没有死,这场战争也是避无可避。借口已有,战争一触而发,即使怜妃无恙,也不能阻止什么。
把怜妃亮出去,人家秋国来了个此人只是与我们郡主貌似而已,反而会以王朝找个替身,妄图躲避他们被杀郡主责任,他们秋国将士士气反而更加高涨。
所以说,秋国将怜妃送来的时候,已然是注定了要引起这张纷乱。
而司徒悠远把怜妃藏在何处,这个问题灵雎也没什么兴趣想知道了。司徒悠远又难受起来,狠狠地咳嗽起来,灵雎心悸,唯恐咳得厉害,内脏会受到波动。
司徒悠远猛然转身,侧身吐血。灵雎刚把解药取出,吃惊之余,手一松,解药差点儿飞出去,好在及时抓了回来。
轻呼一口气,司徒悠远虚弱地说:“无妨,解药,还有很多。”
灵雎闻言悬着的心放下了,今日这解药第一次被纪如景拯救,这第二次灵雎也匆慌擒住了。
也就是说,纪如景前去大哲取解药的时候,必然也是知道这解药含有甘草,一瓶肯定无法解决司徒悠远毒素,肯定也是拿了很多,以防万一。
灵雎蹙眉,玉昆明今日送来的信件,提及了此事,他是怎么知道司徒悠远中毒这件事情的?
蓦然,灵雎想起来当初设计那个袁焕的时候,袁夫人送来的点心让司徒悠远过敏了。似乎玉昆明带来一个司藐,名字叫做曲华为,他就是给了一颗药丸!
也就是说,他是不是可以给出一种药丸,能够抑制住司徒悠远对甘草过敏的症状?又或者,他可以将解药制作成药丸,司徒悠远就可以吞下去了!
欣喜地,灵雎松开他说:“皇上,我想起来一个人,或许他可以让您把解药喝下去!”
司徒悠远却是轻笑着说:“朕知道,玉昆明带来的那个曲华为司藐!”
心中一震,是了,司徒悠远那么聪明,灵雎想得到,他自然也会想到。“那您,为什么不宣他前来?”灵雎疑惑地问。
司徒悠远摇头说:“朕派人寻了,却没有发现此人踪迹。”
这么说,他恐怕是被藏起来了。而那个人,显而易见,正是玉昆明!
目光一凝,灵雎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说:“皇上,不管玉昆明要什么条件,就答应他,我相信,曲华为此时定然已经身在茗芦附近!”
灵雎深知,玉昆明既然将曲华为藏起来,想来就是有所图谋,想要司徒悠远开这个口,那么他势必会将人带到附近,以便司徒悠远低头的时候,好迅速治疗。
但是,灵雎很纳闷的是,玉昆明怎会知道解药成分里,含有甘草呢?纪如景想来是去大哲后,见到解药了,才知道的。
司徒悠远面色一白,随即哼了一声,半晌方才咬牙说:“朕只是不想,妥协!”
“皇上-――可是――”灵雎噤了声,骄傲如司徒悠远,他怎会委曲求全向玉昆明那只老狐狸妥协呢?
恐怕这一次妥协了,不仅仅是丧失兵权,还要丧失更多,比如说后位,实至名归交给玉家!但是灵雎关心的,是他的安全,他的生命,别的都是浮云。
很久之后,司徒悠远取过灵雎的瓶子,咬牙说:“朕一定会,忍住!”
眼泪虽然流了很多,这个时候,灵雎依然还是禁不住哭了出来。
他还是那个骄傲的司徒悠远,他的坚强和骄傲,不容任何人挑战。他抿唇努力去喝药汁,喝了又吐,然后再继续喝。
就这样,不停地折腾着,他难受着,灵雎也感同身受。
他在用自己的坚持去证明,只要喝进去一丝药汁,他的毒也不会那么快发作。
他那么努力坚持着,灵雎反握住他的手,告诉自己,对于他,永不言弃!
“莞莞-――”他轻声唤道:“你可知道,朕的皇位,怎样得来的?”
灵雎一怔,的确是想过,但是也没有深入去想。很早的时候,灵雎就说了,他是个不得多的的好皇帝。明君,只要是明君,就可以了。
不管皇位怎样得来的,只要他是君,灵雎就算拼死也要为他把江山和龙椅保住!
笑着看着他,灵雎说:“其实这件事,我从来不在意。我在乎的,是你,仅仅是你。”
司徒悠远眸子里满是感动,终于还是说:“莞莞—那场大火,朕不知道,也从未参与,朕对他,没做过任何伤害到他的事情。”
灵雎的心尖终于是抑制不住地颤动了,六年前的那场火烧东宫,灵雎曾经比喻为明朝朱允文与燕王朱棣之间,但是想不到的是,司徒悠远居然会主动提起来。
而且,解释。他这样,只是因为云清风是灵雎的师傅,他不想要灵雎对他有丝毫的误解。
“皇上,我从不认为。”灵雎哽咽着说:“你会是那样的人,所以您的话,我相信,并且深信不疑。”
“呵。”他轻笑着:“知我者,瞳也。”语毕,他侧躺下,转过头,把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
这一夜,灵雎彻夜未眠,不时地给他擦汗,在他难受的时候轻声安慰。看着他那么地难受,灵雎每次都心疼地落泪,直到凌晨的时候,司徒悠远方才蹙眉缓缓地沉睡。
灵雎嘴角一勾,抿唇掩饰自己的心酸,既然他不愿意妥协。那么就让灵雎自己,来代替他妥协去吧!
决定好之后,灵雎也不去想后果怎样,唤了小豆子取了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信,看着上面的语句,灵雎笑得泪水都滑落开来,但是与司徒悠远的生命比起来,那些所谓的浮云,都算得了什么呢?
抬步,灵雎深吸一口,却看到了外面的令狐虚。令狐虚看到灵雎走出来,吃了一惊问道:“娘娘,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014 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