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天的表情我一直记得。在雨中,那刺痛眼睛的慌乱自责中却没有一丝后悔。我只是一直不愿意去想起,因为一想起就会觉得心里郁结难解。后来他越是保护我,我也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而越来越在意他,对于这样的自己我也越来越恨。到最后,明明是喜欢的却忍不住越推越远,企图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想起芹泽说过我和他很像,这次真应验了。看似强大,其实却是脆弱无比,只知一味逃避自己应该要明白的东西,然后装作不知道,假装轻松的活着。
摩挲着刀身,在阳关下刀刃泛出柔和的银色光芒。看着那道光芒,关于总司的病和秀的觉悟,关于新选组的未来还剩短短四五年,关于山南先生越来越艰难的处境以至最终违背誓言选择擅自脱队却最终失败被带回切腹,这一切又随之而来,忍不住看着自己的手,依然无力。
刀身在阳光下闪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放眼望去,空中零落的树叶飞卷着,我看见的,却是满眼的牵绊。风翻山越岭而来,黄叶遍地,依然有留恋着树的黄叶在树枝上挣扎着不愿离去,最终却也飘然而下。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要是不知道这一切该多好。这么想着,却没后悔来到这里。
时光如白驹过隙。下午的艳阳映得满山的树叶红的更艳了。前一夜未眠,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一觉无梦,醒来时,鸟儿渐渐归巢,秋虫开始鸣叫。傍晚的风有些凉,吹得我一激淋,望着日月交替的天空,我握紧拳头。芹泽先生,你要明白的东西真的好重啊。不自觉我像芹泽那样扬起一边嘴角,摇摇有些痛的头起身回屯所。
借着皎洁的月光,我费力的看着地图,离屯所还要经过最后一座桥。
天色全黑已出闹市,除了零星的几家酒屋亮着灯光街上一片死寂,偶有野猫嘶叫一声,熟悉无比的路在幽暗的夜色中如同飘忽无常的地狱。空无一人的街道,桥上隐约有个人影。我放缓脚步,半夜站在桥上看星星的风雅人士?不像,这里离屯所很近,而京都的人一向视新选组为豺狼虎豹避之不及。浪士?出于战斗习惯我下意识的双手放进袖子摸着刀柄。走到看清人影时忍不住有些情绪开始翻涌。放松戒备我加快了脚步,决定无视他直接回屯所。
“夜晚的京都并不太平。”
一个声音随风入耳。
“这点事情不劳先生烦心。”
虽然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可是我决定的路并不好走,所以我并不打算在这里被情事所困,背上的东西也不允许我儿女私情。心里有些难受,我急忙加快了脚步,眼不见为净是我应付难题的下意识选择。
“我听见过你和山南先生的谈话。”
我一惊,不得不停下脚步,计划用远赶不上变化。我依旧不愿意知道的人太多,队士之间传话极快。想起原田给阿雅写情书的事情,本来无奈中的阿雅只是交给近藤,当估计是当时随行的队士听到了,于是这事情就像长了脚一样,三天之内传遍了全屯所。
“有其他人知道吗?”
“没有。”
“能帮我保密吗?不管你听到的是什么。”
“如果你不再做那些危险的事情。”说着斋藤已经走到我面前。
对不上那双眼睛,我转头看着窄浅河流:“危险的不是我。”
沉默的时间我的脑子一刻也没停,最后得出结果,如果他要说早就说了,只是他担心我的危险行动总有一天会让我丢了命才这样威胁我。低下头我心一横,绕开他往前走去。只想快点逃开这种难熬的气氛,面对他我并不够那么坚强一直装出这幅冰冷的样子。
“不要一个人硬撑。”突然肩膀被揽住,随后一个熟悉的体温和熟悉的味道从身前传来。
这一切太快太突然,直到那句如呢喃般的话传进耳朵为止我才回神。神回来了可是心回不来了。他轻声的耳语像是魔咒,勾起一年多的过往,真的撑得好累。无法坦诚面对的感情,努力改变却无法改变的结局,即将面对的新选组越来越短的路,成天刀光剑影的生活。这些积压在心里,像是山一样压迫得我快要崩溃。一个带着熟悉的拥抱就足以摧毁了我所有的防线,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就今晚,软弱一次,就一次,我开始不无贪心的自私起来。
颤抖着伸出手,我抱紧他。他也许没想到我会回应,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拥抱的力度更紧了,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彼此急促的心跳声。他的怀抱好温暖。
头靠在他肩上,宽阔而有力的肩,很好靠。终于隐忍了许久的眼泪不断流淌下来。所有不安、恐惧、无助也随之流淌出来,心里只剩一片清明,前所未有的清明。什么都不想看,除了他的脸。什么都不想听,除了他的声音,就想这样靠着他的肩,感觉他的温度和味道,仍凭时间流逝。
“我……”他放开我,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子。熟悉的样子,熟悉的香味:“我冬天,去年,买的。”说完他抓起我的手塞到我手上,说话又开始打结。
看着熟悉的盒子我一惊,这是上次帮他洗衣服时那个见过的盒子。这大半年了应该都变质了吧?再看他侧着头,脸有些红,简直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我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哭还是笑。
“在岛原买的?为什么那时候不给我?”说着想起那时候我对他那种态度,怎么可能敢给我。
他一脸诧异,显然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知道他去过岛原。“我,我不会买这种东西,所以,所以拜托那里的老板。”他发现和我对视许久又连忙转过头不敢再看我:“没有机会,一直。”
“笨蛋。”我紧紧攥着盒子,手被盒子的棱角硌得生疼。疼痛让我多少恢复一丝理智让我冷静,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应该做。但铺天盖地而来的情感却让我忍不住想要软弱,两种情绪的激烈碰撞缠斗。
最后,就一晚,一晚就好。
我想着的时候,他已走到我身后,动作轻而缓的解开我束起的马尾。生怕弄疼我一样,用手指细心的梳理着因为在山上睡觉弄得沾满树叶泥土的头发,随后拿了个什么东西在我头上手忙脚乱的比划了半天,最后小心翼翼捣鼓了半天终于又把我的头发盘了起来。
第7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