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凌灵心的温度比这天气的温度更低，仿佛是一股寒意侵体，有着微弱的颤抖。她的那一弯浅水波里泛起了一丝涟漪，那是她的眼睛流汗了。
　　她仓皇而逃，不管竹叶上的水珠滴落在身上，也不管脚下的泥土溅在鞋上，她只顾逃离万俟悠扬的地方。她逃跑的功夫可谓一流，万俟悠扬也没能追得上她。不，准确的说是万俟悠扬想追，但是不知道追到她该说什么，有些事不需要解释，有些事解释也没用。于是只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黯然神伤。
　　万俟悠扬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只耳坠，是一只翩然若飞的蝴蝶。“曾经我许诺，此生终不会负你，现在我仍然可以这样许诺于你。”他对着那只翩然若飞的蝴蝶自诩。眼神里全是无懈可击的温柔。
　　水凌灵一直跑，跑，想跑到很远的地方，她不想看到万俟悠扬，她等了十年的万俟悠扬竟是那个她最讨厌的那个俟悠扬。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水凌灵在向天问。她问天的次数不再少数，只是这一次有种冰冷的绝望。
　　她的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天空灰蒙蒙的，一种强烈的压抑感早已逼得水凌灵无法呼吸。
　　这时，身后有一只手伸过来搭在她的肩膀上，透过冰冷的衣服，她能感觉到那一只手的温热。
　　水凌灵转过身扑向那人的怀里，她已习惯在受伤的时候靠在骆晨阳的怀里哭。只是，这一次，那人却不是骆晨阳，这么熟悉的感觉竟不是骆晨阳，是谁？她抬头，看到那人的脸，脸色顿时苍白。
　　江湖上能把水凌灵脸色吓得苍白的人并不多。
　　水凌灵抬头那一瞬间，正好有一滴滚烫的水珠落在她的脸上，那不是雨滴，雨滴是冰冷的，那是那人的眼泪。
　　那人是在哭吗？一个能把水凌灵吓惨的人竟然在她面前哭？
　　水凌灵和那人的目光交汇。
　　那人是女霸王沈芷柔。水凌灵赶紧从她的怀里抽出身来。
　　“你哭什么？”只是她们相互问的一句话。
　　她们都没回答对方的问题。沈芷柔的目光一直盯着水凌灵，好似要把她看穿一般。
　　本来水凌灵是不惧沈芷柔的，只是当她看见沈芷柔含泪的目光时，她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眼神躲躲闪闪：难道她已经知道我就是凌倾城了？
　　“你就是凌倾城，对不对？”沈芷柔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句话。这句话，她早就想问了，只是这是最不可能的可能，所以，她选择藏在心底。但，水凌灵为她挡那一掌的时候，那个藏在心底的疑惑被无限放大，她一定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水凌灵的心一震：她果然是知道了。“我已经去过曾经葬凌倾城的地方了，那里空有一副空棺，说明他本没有死。”沈芷柔艰难的说道。沈芷柔迫切的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她派人去开了凌倾城的棺。开棺的那一刻，她的整个人都在颤抖，她下了很大决心才敢将脸凑近棺材，棺材里面根本就没有凌倾城的尸体，她又惊又喜。
　　“是，我是凌倾城。”水凌灵亲口承认了，这需要勇气，因为一旦她承认，那么沈芷柔将会恨她入骨。她在等待沈芷柔大发雷霆的到来。
　　当所有的可能都成为不可能的时候，那么唯一的不可能就变成了可能。
　　这个回答是沈芷柔最难以接受的，她宁愿凌倾城已死。她的身体不自觉的后退，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眼里一种猜不透的凄婉，眼泪顿时像决了堤的的河。她没有像水凌灵想象中那样情绪失控想要杀了水凌灵，只是哭，势不可挡的哭。看得出，沈芷柔明明想要控制自己的泪水，可是越想控制就越控制不住。
　　若沈芷柔对水凌灵有任何暴力行为，水凌灵都觉得不奇怪，只是哭这种冷暴力，她还真招架不住。水凌灵从没见过这般的沈芷柔，盛气凌人的她哪里去了？宁愿流血也不流汗的女汉子沈芷柔已在她面前掉过两次泪，这一次，她为什么而哭？水凌灵有些搞不清楚。
　　看着哭得跟泪人似的沈芷柔，水凌灵觉得很愧疚。水凌灵终于知道“眼泪是女孩儿最厉害的武器”了，因为她面对的是她的仇人，可是她却不忍。
　　“我不明白，一个天下第一美男子怎么就变成了一个绝代佳人？”沈芷柔已泣不成声。
　　这是沈芷柔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也是沈芷柔曾经根本没想过的，但它是事实。
　　男孩怎么可能变成女孩？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人本身就是一个女孩。
　　“不是变成，我本来就是。”水凌灵轻声道，她觉得今天的沈芷柔太反常了，让她好不适应。若在平时，水凌灵肯定会直接向沈芷柔问：你是吃错药了，还是根本没吃药？可此时，她明显的感觉到沈芷柔那种悲痛欲绝的感觉。
　　沈芷柔苦笑：老天，你为什么这么捉弄我？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然而她却是个女孩，比我还漂亮的女孩。“如果你是男儿身，你会不会娶我？”沈芷柔的泪光在眼眶中闪烁。
　　沈芷柔爱上凌倾城了，所以，当她知道自己爱上的那个人跟自己一样是女孩的时候，才会有那种绝望的眼神和自嘲的表情。
　　这个问题可真把水凌灵给难住了，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女孩喜欢上女扮男装的自己，更没想到这个人还是恨自己入骨的沈芷柔。她是真的喜欢我，才会让欧阳俊烨赐婚；她是真的喜欢我，才会得知我是个女儿身的时候哭的那么伤心。她是真的喜欢我，她怎么会喜欢我？全世界的人都可能喜欢我，唯独她是最不可能的。
　　水凌灵在沉默着，沈芷柔却从她犹豫的眼神里读出了答案，虽然那个答案是她最不愿听到的。凌倾城不爱她，一直是她一厢情愿而已。沈芷柔的眼泪再一次滑落，绝望？凄婉？无奈？还是一次自嘲？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水凌灵省略的话是“喜欢我”，她是真心道歉的，可这有什么用？
　　沈芷柔的心碎了，她的恋情还没华丽登场就已匆匆落幕。水凌灵从头到尾的欺骗是她今生的耻辱，她一定会讨回来的，不惜一切代价。
　　水凌灵刚刚才被一个人深深的伤害过，现在却深深的伤害了另一个人。有时，人生就是这么反复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