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将铜镜打碎,碎片割掉她的手指,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手指上的鲜血;她认为那是哥哥的血,一定是他恨透了自己,才化为那一滴血。她吮下自己的血,直到手指上的血被她吸干。她端详的看着屋里的一切,发现屋子在晃动;她跑出屋外,丫鬟跟在后面。
她神情恍惚;时而像小孩,四处奔跑;时而又像老人,静默不语。老爷看到她这副样子,心痛不已。为了给她治病,他请来苗疆最好的大夫。
夜里,她梦到哥哥穿着一件红色的战袍,手持银枪从黑暗里向她走来;接近她的时,就变成一缕青烟;她抓着那缕青烟,却发现自己的手掌什么都没有。她叫到:“哥哥……”醒来时,手握得紧紧地。
她终于鼓足勇气,来到阿爹的房间,她要将哥哥已死的事实告诉他。她从门外慢慢地走进来,像一个四处飘荡的幽灵。老爷看到她来,便叫道:“阿珠,你身体可好些?”
她没有回,像根木头跪下:“阿爹,请您责罚珠儿。”
老爷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她似乎得了什么病,魂儿像被勾走。他问道:“阿珠,我的女儿,你起来;尽胡说些什么?”
“不,阿爹,女儿今天长跪不起。”
老爷拿她没办法,便叫人去扶她起来:“快,去扶小姐起来。”
“不,珠儿不起;阿爹,珠儿要告诉您一件事。”
“什么事?这么神秘。”
“哥哥他……”
“你哥哥他怎么了?”
“他……”云珠立即大哭。
“哎呦,我的乖乖,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总是哭;你可把阿爹的心都急死了。”
“阿爹,都是女儿的错。”
“哎呀……你有什么错啊!”
“都是女儿的错。”
“我的女儿,永远都是对的。”
“阿爹,您现在就杀了我吧?”
“好好的,我干嘛要杀掉自己的女儿?”李老爷一头雾水,女儿今天的行为,实在太不寻常。
“阿爹,哥哥他……”
“阿珠,你哥哥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云珠哭得死去活来,这让李老爷心有不安,不会是儿子出了什么事?这些日子,他一直做噩梦,梦到儿子被人杀死,尸体暴露在野外,被野狼撕咬着,连骨头也没剩下。
“哥哥,他……他死了……”
“什么,你哥哥他……”听到儿子死去,宛如晴天霹雳,李老爷不相信年轻的儿子怎会无缘无故的死去。
“这个……”云珠将那柄短刀递给李老爷。
“这是我那聪儿的……”
“阿爹,您就责罚我吧。”
“你起来。”
“我的聪儿,你怎么会这样?上天啊,你告诉我,我的聪儿,到底怎么了?他为什么还不回家?”李老爷口吐鲜血,昏倒在地。仆人走来:“老爷,老爷,您怎么了?”
“阿爹,阿爹,你怎么了?”云珠拍着他的脸。
仆人将老爷抬到床上,用温水擦他的额头;几个时辰后,他方才醒来。醒来的第一句话就问道:“聪儿,我的孩子,你在哪?”
仆人悄悄地抹泪,轻声道:“老爷;少爷他,已经走了。”
“走了,他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独自走了,太不孝了。”他责骂道,他之前所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儿子将来继承大位后,能有一片广阔的土地,不再受其他部落的欺负;没想到,儿子竟然为了心爱的女人,丧失了自己的性命。他恨儿子,更恨雪伊;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他的儿子就不会这么莽撞的独自一人奔赴大府,从火坑里救出她。
“老爷,节哀吧!”
“我的聪儿,是最听话的。”老爷眼泪湿尽了枕头。
“是啊,少爷自小听话,聪明好学,是苗疆难得的奇才;可惜天妒英才啊!”
“我的聪儿……”
“老爷,你要保住身体。”
聪儿死了,他想雪伊会不会也死了,即使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算是半个女儿;毕竟她叫了自己六年的爹。他问道:“有三小姐的消息吗?”
“三小姐她,她……”
“她怎么了?”
“她也死了。”
“我的孩子们……你们怎么可以这么伤阿爹的心,怎么可以让我这个将死之人为你们哭泣,你们太不孝了,太不孝了。”
“老爷,您要保住身体;听说南疆的熊氏部落扬言要北上攻打王氏部落。”
“你是说,王氏部落将可能四面临敌?”
“是的,老爷。”
“好,快去拿饭来,我要吃饭。”
老爷起来,漱漱口,吃下几碗饭,感觉精神好多了;他要趁机为儿子报仇。他叫来云珠,问她:“阿珠,是谁杀死了你哥哥?”
“是,是我婆婆。”
“什么?你婆婆。”
“是她派人到中原追杀哥哥和雪伊。”
“好一个狠毒的女人,等我踏平王氏部落,再将她的皮一层一层的剥下来,挂在我儿的坟前,以报杀子之仇。”
“爹爹,您要兴兵王氏部落?”
“是啊,他们杀了我的孩儿,我岂能咽下这口气?”
“可是……”她不想让阿爹伤害世奇,尽管他的母亲双手沾满了哥哥的血,但她仍不希望他死在阿爹的刀下。
“阿珠,你现在已经回来,就不要再回去了。”
“不,阿爹,我要回去;我要亲手杀死那个女人,请您允许我回去?”
“你要回去,你怎么这么傻;他们一定会以为你回去报仇,定加害于你。”
“阿爹,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
“我的傻女儿,你以为阿爹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不是为了回去复仇,而是去看王世奇。”
“爹爹……请您让我回去。”
“不,我的儿子已经没了,我绝不会答应我的女儿再回到狼窝虎口,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不过你放心,爹爹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好夫君,比那王世奇好过百倍。”
“不,阿爹,我不要。”
“好了,今天就到此吧!你回去休息,等身子好了,我给你选夫。”
“阿爹,我不要。”
“你走吧!”
听到阿爹要将自己改嫁,她万念俱灰,她的命怎么这般苦,这就是她的报应吗?她让雪伊不好过,现在又让自己不好过。
黄昏时,她来到静园;里面到处充满有哥哥的影子,他常坐在石桌上念书,在池边画画。她似乎看到了雪伊,她依偎在哥哥的怀里;他们在笑着,却不理她。她跑过去,他们变成蝴蝶飞走。她跑着,想抓住蝴蝶,却跌进了池里。丫鬟见到她跌进池里,便上前将她拉上来。
她坐在池边,看着池里的游鱼;他们成双成对,她看到那两条鱼的头是哥哥和雪伊的头,她用石头打他们,却偏偏打不中。她累了,她伏在石桌上。她傻笑:“呵呵……”
云珠又疯狂的跑上楼,将雪兰打碎;她又像做错事一样,将雪兰抱在怀里,安抚着它,不让它哭泣。雪兰是哥哥生前最喜欢的花,也是雪伊的最爱。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最爱的哥哥,他总是活在雪伊的影子里?他的每一件东西,都有雪伊的痕迹。她又将雪兰种在一个空的花盆里,耐心的浇水。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这不是雪伊的雪兰,而是哥哥的雪兰。
云珠离开静园;雪伊看她回去,自己便乘人不注意时进入静园,她发现雪兰被换了盆,土是新的,想必是云珠做的;但她对云珠已经麻木了,没有之前那么强烈的恨。
她抚摸着雪兰,像抚摸她爱人的身体,柔滑温暖。雪兰的叶子滴下几滴晶莹的水珠,雪伊用手去接。她知道这一定是云聪的眼泪,她将他的眼泪吞下,让他与自己融为一体。
云珠回到房间,迟迟不肯入睡,眼看阿爹就要给自己寻夫君,她该怎么办?回去,只有死路一条;留下,将与不爱的人成亲。
她收拾行李,准备在深夜时出门,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总之不在家里,她来到马厩,准备上马。李老爷叫道:“阿珠,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
“阿爹,我……”
“我的女儿,你为什么不愿听阿爹的。”
“阿爹,我不想嫁。”
“你不想嫁,也不至于要走;阿爹不会勉强你。”
“阿爹,可是……”
“你还是要走?”
“阿爹,女儿不孝。”云珠跪下。
“女儿啊,你就是这么伤阿爹的心呐?”
“阿爹……”云珠抱着他大哭。
李老爷前来阻拦,云珠没去成;这使她闷闷不乐;整日呆在屋子里,闭门不出。
几日后,李老爷派人来叫云珠,说是熊表哥前来看她。她听到表哥来,便好奇的跟着丫鬟去看。她走进客厅,只见一个穿着一件紫绸的青年坐在阿爹的旁边,和他有说有笑。他健美的身材,洁白的牙齿,瞬间吸引了她。他迎面笑来:“这就是云珠表妹吧?”
“对,这就是云珠。”
“这是?”云珠问道。
“阿珠啊,这就是你二姑妈的二儿子,你的表哥。”
“表哥。”
“以前只听说表妹貌美如花,如今一见;貌美不只如花,还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表哥说笑了。”
云珠突然感到胸口发闷,脑海里浮现玉珠死时的惨状;她的嘴唇沾满了血,她的眼睛像万丈长荆刺,向她刺来。
表哥看到她心不在焉,便问道:“表妹,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她被惊醒:“没,没什么?”
她想他知道玉珠死去的真正原因吗?他来李氏部落到底是为了什么?不会是为了调查他妹妹的死因?她害怕的抓着自己的衣角,额头在冒冷汗。
李老爷问道:“阿珠,你身体不舒服?”
“阿爹;珠儿,先退下了。”
“表妹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云珠起身,预备离去。被老爷叫下:“阿珠,你表哥刚到不久,不可这么无礼。”无奈,她只好坐下;双手冰冷,眼神茫然。
第六十八章 做贼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