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夕漫下葬的第三日,冷瑾在慕晴和谷雨的照料下身体已好了大多。
天依旧阴沉的下着小雨,沿着屋檐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冷瑾穿着白衣,脸色苍白,眉间仍旧有无法掩饰的俊朗,坐在雨铃居外的长阶上正出神地看着院墙的一角。
谷雨盛着一碗汤药,缓缓走到冷瑾身后,正要张嘴,耳畔就陡然响起了拔凉的嗓音。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谷雨定定看着他,美丽的眼里闪动泪花。她应该是有很多话要说,一张嘴却只能用爱恋的声音唤出一句:“阿瑾...”
四周被潇潇雨声包裹,两个人在滴雨的房檐下都不讲话。
“你知道我最无法原谅的是什么。”冰凉的声音在雨声中消散。
谷雨凄美的一笑,笑里还掺杂许多无奈,端药的手微微发抖:“...欺骗。”
老管家走了上来,恭敬地给冷瑾和谷雨行一个礼:“公子,二夫人,未央公子来了。”
冷瑾眼睛一亮,看向大门的方向:“快请未央公子进来。”
话音刚落,朱红色的大门下就出现两个白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两把素伞像雨中的两朵出淤泥而不染,香远益清的白莲。冷瑾一怔,从木椅上起身,坐在轮椅上的是楚未央,而站在他身边的白衣女子,竟然是已经死去的柳夕漫!
冷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原地定了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这一刻,身体已经不肯听从大脑的指令,冷瑾一个箭步冲进雨里,把她手中的伞震落在地上,两只手将她紧紧抱在自己的怀中。
“...子玉说你还是爱我的,这是真的吗?”潇潇雨声中,耳边响起轻柔的女声。
冷瑾看着她,分不清她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手温柔的抚上她的眼角,笑着微微点头:“我爱你,一直都爱你。不管你是谁,我爱的都是你。”
只有失去才会明白,我们想要的就究竟是什么。最珍惜的不是失去后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而是明白已经错过了以后又失而复得的喜悦,才会让我们去加倍珍惜。
柳夕漫身体不好,冷瑾将她小心地扶上台阶,低头为她擦去脸上的雨水。绕过一袭青衣的谷雨,冷瑾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语气一贯的冰冷:“看在柳家的面上,你走吧。”
“走?”谷雨好笑地说出这个字,恍若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如果不是他此刻提醒自己,她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是柳家的人。假如当年柳府曾派人出来找她,定能在藤州城内将沈源的手下擒获,救回自己。那么自己就会还是柳家二小姐,也会和柳夕漫一样成为冷瑾名正言顺的妻。
然而,他们没有,所以自己就有了完全不同的命运。
回过头看冷瑾怀中的柳夕漫一眼,眼中满是哀怨,反手拔出腰上的剑,谷雨决绝地刎上自己的脖颈,在飞溅的鲜血中凄美倒地。
“...柳夕漫我恨你,恨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沾满血污的手指向五步外的柳夕漫,谷雨怨恨的目光永远在这一刻定格。她是沈源派来刺杀冷瑾的杀手,任务没有完成就只有一条死路留给她走。她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够让她不该爱上的男人记住她一辈子。
柳夕漫的睫毛在风中微微颤动,一滴泪缓缓留下:“阿瑾的爱里容不下半分欺骗,而我的爱里容不下半分的不信任,所以我们错过了三年。如今我死而复生,愿为你放下所有的尊严,所以随着子玉一起回来。这一次,我得到了我最爱的丈夫,却又永远失去了我至亲的妹妹,原来这世间的幸福都是不完美的。”
“我对她一直有的只是责任,不是爱。”冷瑾感慨地将香软的柳夕漫揽进自己怀里,“这最后的结局,都是我们无法逃脱的命运。”
柳夕漫轻轻点头,回过头,雨中的楚未央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开。
如果今生未曾相见,我们就不会心生爱恋;如果今生未曾相知,我们就不会彼此相思;如果今生未曾相伴,我们就不会彼此相欠;如果今生未曾相爱,我们就不会彼此抛弃;如果今生未曾相对,我们就不会就此相逢;如果今生未曾相误,我们就不会彼此相负;如果今生未曾相许,我们就不会继续此缘;如果今生未曾相依,我们就不会彼此眷念;如果今生未曾相遇,我们就不会再次相聚;可是我们偏偏相见相识,造就了今世的情缘。怎样才能斩断这缠绵的缘分,才不至于受这生死爱恋的苦缠......
第三卷,第四十二章,灯火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