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是。”太史慈说道,“我们骑兵的战马皆是中原马,这类马爆发力强,冲锋速度快,与敌人接战时能在最短时间内冲入敌阵之内。一般的骑兵虽然说是轻骑兵,但是兵士多穿全钢铠,直接导致马负重增加,后劲不足,整只骑兵虽都配备弓弩,由于马冲锋速度过快,最多放五轮箭雨就已经冲到敌人的面前了。而且普通的骑兵阵型单调,如果正面冲锋配盾的敌人,箭雨就无法形成有效的杀伤和压制作用。更致命的是冲入敌阵后一旦被包围,骑兵的机动能力会被大大削弱,无法突围。”
孙权连连点头,又问太史慈道:“若是面对强弩,烈火营能冲进敌阵么?”
太史慈道:“虽说中原马冲锋速度不如并州马,但是风火骑兵的战马不披马铠,骑兵也只披鳞甲,轻装则急速,再加上有狂风营在两侧压制,应该能以较小的伤亡冲入敌阵。”太史慈顿了顿,又说道:“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骑兵的勇气。骑兵是一个团结起来的整体,如果当中一个人开始惧怕死亡,恐惧会很快的弥漫开来,整支骑兵便会被轻易的击垮。很多时候,对死亡的恐惧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太史慈的一番话激起了孙权满腔的豪情,不过很快就被吕范和朱治带回来的消息浇熄了。这两个家伙出去募了快一个月的兵才招了不到三百人,还都是炮灰类型的,这足够让孙权把上涌的热血全部吐出来了。
“丹阳是产兵之地,怎么会才募到这么点兵?”大殿中的孙权有些愤怒了,瞪着眼睛看着吕范和朱治,“原先刘繇在丹阳足足募了三万丹阳精兵,难道丹阳的男人全都被他征走了么?”
吕范躬身说道:“主公,在下原本也是这么想,刚开始还以为是兵饷太少,所以乡勇才不愿意来投军,但是就算我们许诺投军后免除家中赋税还是收效甚微,后来才发现原来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刘繇当初招走的并不是汉民,而是山越人。那三万丹阳精兵原是山越的一个部落,因拒绝与其他部落合并而遭受排挤,未免灭族之祸,不得已才投靠刘繇……”
孙权就算再傻也听出来吕范的弦外之音,看来问题与山越人有很大关系,便示意吕范继续说下去。
吕范接着道:“山越人以山险为依托,组成武装,其首领有“帅”、“大帅”、“宗帅”等诸多称谓。山越生性勇猛且善于山地作战,同时利用山中出产的铜铁,加以铸造自给自足,每年秋收之时都会袭击附近汉人居住的村落,抢劫粮食,以供来年所用。所以,免不免除赋税于这些汉民来说无关紧要,就算不交赋税每年也都被山越抢走了。”
朱治接口道:“而且山越人原本大分散、小聚居,各部落之间少有联系。但是近年来丹阳治下一个叫祖郎的山越部落头领不断吞并附近的部落,如今已是拥有数万之众,自称为山越大宗帅。每逢秋收便会集合山越兵下山抢粮,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官军都是望风披靡。”
孙权奇道:“那这些汉民怎么还不搬家,恋家竟然恋的如此严重么。”
吕范答道:“主公,不是不想搬,而是不能搬。丹阳可耕种之地,多在此处,其余都是未加开垦的荒地。每年如果早点收割粮食,秋收之时逃往别处躲藏一阵,这些汉民还勉勉强强能度过来年。他们都是老实巴结的农民,离开了土地还能去哪里呢?”
孙权听后脸色冷峻,沉默了很久,才从牙缝中吐出八个字:“心腹未平,难以原图!”
孙权听到山越问题的反应是:一,这班异族的屁民太嚣张了;二,嚣张也就罢了,居然敢欺负我治下的屁民;三,欺负我治下的屁民也就罢了,还要抢粮抢钱抢女人,你们当自己是索马里海盗啊。所以孙权一个头脑发热,当下就想叫齐弟兄们,抄家伙进山把这帮无法无天的山越给灭了。
但是理智在不断的劝诫孙权不能这样,要保持冷静。孙权深深吸了一口气,发现中军帐里早已炸开了锅。
黄盖脾气最是火爆,把面前的几案都要拍碎了,嘴里骂道:“反了反了,这帮蛮子真是反了,老子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倒来招惹老子,老子非得带兵去剿了这帮蛮子不可,老虎不发威,他们还真当老子是病猫呢。老子的屁股是可以随便摸得么?”
程普听黄盖一口一个老子,说话又颠三倒四,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骂道:“公覆,你又在胡说些什么,不可对主公不敬。”
黄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瞪着眼睛问道:“程老哥,我哪里有对主公不敬,我骂的是山越那帮孙子,又没有骂主公这孙子。再说了,难道我说的不在理么?你真的任凭那帮蛮子在我们的头上拉屎拉尿么?”
程普很无奈,不再理会黄盖,转头向孙权道:“主公,当年老主公在世时,长沙治下偶尔也会有山越下山作乱,老主公带兵清剿时,我等也跟着一同出战过。山越作战不但英勇,还会使用蛊毒巫术,而且山越长期居住于山中,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又熟识山形地理,老主公清剿多时,也难以获胜。主公切不可轻敌。”
“那程将军的意思是不与山越交战了?”孙权没好气地问道。
程普摇了摇头,说道:“这倒不是,如果不平定山越,我等后方就时刻潜伏着一只老虎,不知何时就会出来咬我们一口。只是该怎么打,当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太史慈撇了撇嘴,“程老将军,过不了多久就要秋收了,恐怕没有这么长的时间让老将军从长计议了。”
张纮说道:“主公,山越虽然是我等攻略江东的心腹大患,但是一来我军不明地理,二来山越各部如今已经相互联结,天时地利人和,未及出兵我军已失,其二,而且兵势一交,难以骤解,微臣恐怕主公会在这个泥潭中越陷越深,误了大事。切不可逞一时之能啊!”
张昭附和着说道:“子纲之言甚是有理,主公不如以怀柔政策对待山越,早先幽州牧刘虞安抚鲜卑、乌桓,异族无不钦服,纷纷按时朝贡,不敢越境相侵。山越说到头来不过是疥藓之疾而已。何必大动干戈,白白耗费兵力和钱粮啊!”
“张子布先生这句话就不对了。”太史慈说道,然后向孙权一拱手,接着说:“主公,鲜卑、乌桓是游牧民族,每次入侵抢掠多为抢些金银珠宝,纵使掳掠人口,也是拉回去做奴隶之用,不致于像山越一样直接杀害;而且这些异族臣服于刘虞,多半还是忌惮公孙瓒手下的白马义从,说是避祸也不为过。”
“太史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张昭气的山羊胡须都翘了起来,“做异族的奴隶还不如死呢,主公好不容易积攒下现在的家业,好不容易积攒了二、三万大军,难道都要送到山里面死光你才甘心么?”
“向异族谄媚屈膝,难道不是奴隶行为么?”
“你竟敢同我这么讲话,简直是无礼!”
“你劝主公向异族低头,简直是大胆!”
大帐里顷刻间就吵作一团,文臣基本主和,武将基本主战,孙权虽然心底里偏向于战,但是毕竟山岳的士兵不好对付,不免有些底气不足。听着下面的文武各说各有理,孙权头都要炸了,突然看到周瑜在一旁低头沉思,嘴角却微微上扬,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孙权大声喝道:“静一静。”文武们见孙权出了声,便讪讪的都住了嘴。孙权看了看周瑜,然后向周瑜说道:“公瑾,你今日很是安静啊,不知可有什么建议?”
“周瑜,周公瑾。”见周瑜还在沉思,孙权又叫了一声。
“啊?”正在沉思的周瑜被孙权叫醒,赶忙应声道:“主公恕罪,在下刚才心有所思,一时失神,没听到主公喊我。”
“今日与山越的战事,公瑾怎么看?”
周瑜沉声道:“当然是战。”语气坚定,不容质疑。周瑜接着分析道:“若不平定山越,我等会一直受到后方的骚扰,到时将疲于奔命,无暇经营其他地方。山越虽然勇猛,兵力又多于我们,但是想要破之,倒也不是很难。”
程普一向看不惯周瑜与孙权称兄道弟,见他如此讲,冷笑道:“周公瑾好大的口气,我等就洗耳恭听了。”
周瑜笑道:“我等可以先在山越下山的必经道路上派几队兵士,多置旌旗战鼓,左出右入,右出左入,作为疑兵之计。山越作战惟凭勇力,但是心性多疑,若是见了疑兵,必然不敢前进。我等趁此时机将山下的粮食全部收割运走,逼山越去往远离山地的地方抢掠。出了山的山越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天时地利人和尽失。如此看来,山越真不难破。”
孙权喝彩道:“果然妙计。”周瑜的战法甚合孙权的心意……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东吴文武的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