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和庞统一行数十人,来到了梓潼地界,已经人困马乏,正欲埋锅造饭,庞统忽然看见西南山坳之中火光冲天,黑烟腾起,显是一座小村落突遭火厄,火势蔓延,烧得十分的猛烈。
庞统手搭马车,远远看去,发现火光燃起之处,正是自己必经之路。不禁眉头紧皱,随即让大家停止做饭,随黄忠等人策马前行。过了近一刻钟的功夫,这才奔到了那个被点着了的村落。此时,那村子已被大火烧得焦黑,火光已经熄灭,烟雾尽消。
庞统和黄忠等人沿着村中小路,策马进村。进得村来,四下一看,触目惊心,只见地上死尸横七竖八,有的被火烧得焦如黑炭,有的被箭射成了马蜂之窝,有的被砍得面目全非。总而言之,他们死法虽然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他们都穿着百姓的服色,而且都没有了项上人头。
庞统看着这一具具极其恶心的尸体,饶是他见过了扑灭大火之后的惨状也是忍受不住,哇地一声,将他昨日傍晚进的晚膳都给交待了出来。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此地近梓潼,难道是赵韪军到此所为?赵韪不是死了么?那又是谁呢?难道是土匪?唉!死的全是百姓,可怜啊!”
黄忠看到如此情景也是心中悲恸不已,恨得咬牙切齿。
庞统正思索到底是谁如此残忍狠辣之时,忽地从左边断墙边上闪出一个人来。
“是谁!报上名来。”
黄忠举着大刀大喊道,声如洪钟。
那人似对黄忠的话充耳不闻,不住长吁短叹。庞统见他二十来岁年纪,样貌堂堂,仪表不俗,即不像是个劫财的也不像是个劫色的,顿时放下心来,问道:“请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那青年这才回过神来,回道:“我姓邓名芝字伯苗,听闻巴西太守庞羲轻财好士,便欲前往投奔。”
庞统闻言之后乐得个嘴歪歪,心想,此时看起来必定不是等闲之辈,我军正是用人之际,这下可算是捡到宝了。想到此,庞统便说道:“原来是邓兄弟,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邓芝此时籍籍无名,郁郁不得志,曾投过刘表,却因没有门路,徘徊了三个月,连刘表的面都没见上。从刘表那里出来后,他便想去投刘备,又怕无人荐引,刘备会向刘表一样不给他面子,让他吃闭门羹。后来,他听闻刘备逝世了,就断绝了投奔刘备之心。就在他不知该投奔谁的时候,却听闻巴西太守庞羲好士,便从荆州入蜀,前来投庞羲。
邓芝闻言莫明其妙,心道:“我在刘表那里,说出名字来,一个个不是嗤之以鼻,便是不屑一顾,连声久仰都懒得说。没想到此人竟对我以兄弟相称,且语出至诚,像认识我十来年一般,他到底是谁呢?”想到此,邓芝便问道:“我本是碌碌无闻之辈,为寻明主,飘泊江湖,至今已数载,一无所获,何来大名?足下不知从何处听得我的?”
庞统老脸一红,尴尬地回答道:“有道是一见如故,不知什么原因,我一见你便有种相交多年的感觉。以兄弟的大才,去投庞羲当真是明珠暗投,委屈你了。”
邓芝听到后,心中不解,便问道:“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庞统四下一瞧,见左右无人,稍感放心,回答道:“我便是荆州牧、左将军刘勋手下的军师中郎将庞统庞士元。”
邓芝闻言两眼放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庞统半晌。看得庞统心里直发毛,误认为他有龙阳之癖。正在庞统汗毛乱竖,大起鸡皮疙瘩之际,邓芝长长一揖,拜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凤雏庞军师。士为知己者死,我决心在左将军帐下效犬马之劳,还望军师能为我引见。”
庞统大喜,连忙说道:“好说,好说。以兄弟的才能,以后定会成就一番事业。”
邓芝回答道:“多谢军师的夸奖,军师谬奖了。”嘴上这么说,但是邓芝的脸上却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刘勋的名号,他是知道的。如今,有机会在刘勋手下效力,他怎能不高兴。
庞统见邓芝有心投靠,心中也很高兴,便拽着身边的黄忠介绍道:“这位是黄忠黄老将军!”
邓芝连忙上前拜道:“久闻黄老将军大名,今天有幸相见,幸甚、幸甚。”
黄忠虽然不理解庞统干嘛那么重视一个陌生的毛头小子,但是他知道庞统不会无故这样,眼前这个小子必定有过人之处,不然庞统不会如此客气的。想到这里,黄忠哈哈大笑道:“邓芝投靠我军,主公又多了一个臂膀,很令人高兴啊。”
邓芝连忙说道:“若是军师和将军不嫌弃,我愿随同前往。”
庞统一打响指,心道:“搞定!又骗到一个,哈哈!”想到此,庞统看了看地上的尸身,皱起眉头,问道:“伯苗,你可知这是何人所为?”
邓芝摇了摇头,说道:“我也刚到此地,不太清楚。这些尸身全部没有人头,不像是一般的贼人所为。”
庞统心里咯噔了下,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右手放于唇边,颤声道:“不会是鬼怪所为吧。”说完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没发现有何异常,稍觉放心。
邓芝回答道:“我觉得像是人为的且像一支军队所为。”
庞统点了点头,说道:“这赵韪叛乱不是已被平定了么。”
邓芝道:“赵韪虽死,但余党未除。他的手下将领李异复反,听说就隐藏在这一带。”
庞统道:“这李异不是杀了赵韪的大功臣吗?怎么还会复反?”
邓芝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闻李异同新任巴郡太守冷苞不合,因此复反。”
庞统苦笑道:“冷苞也能当太守,这刘璋也太能扯了吧。”
邓芝道:“刘季玉暗弱无能,偏听偏信,所任非人,焉能不败。”说完,邓芝摇了摇头,仰天长叹道:“这战乱何时才能平定,天下何时才能太平啊?”
庞统道:“唉,走吧。”
邓芝点了点头,也坐进了庞统的马车里,随着黄忠的马队而去。
一队人马出了村落之后,庞统一路谈论天下行势,又行了十数里,到得一处高坡。庞统正在马车里双手乱比,胡乱吹嘘自己往日的光辉战绩,唬得邓芝一愣一愣地,流水价似的拍起马屁来。便在此时,听得下方山坳中传来一阵阵女子哭哭啼啼,痛哭喘息之声,十分凄惨。
庞统听得毛骨悚然,毛发倒竖,下意识的探出了马车,抬头看了看天,只见红日高悬,朗朗乾坤,战战兢兢对邓芝道:“不是白天么,怎么还有鬼叫……难道最近鬼怪的道行高了,敢白天出来活动了,我们还是赶快逃跑吧,迟则有祸啊!”
邓芝侧耳细听,摇了摇头,附耳悄声道:“下面有人,看来是过往女子正在遭受大难!”
庞统义愤填膺,气塞胸臆,一拍胸脯,道:“英雄救美,正是我辈中人当为之事,伯苗上,下去灭了那帮王八糕子……”说到此发觉邓芝面有难色,下意识的看了看他那瘦弱的身板,心道:“得,这个邓芝也是个靠嘴皮子骗饭吃的,带着把剑也是装装样子吓唬人的,这咋整?美女咱就不救了?”
邓芝跳下马车,走到崖边略微探出个头,向下看去,皱起眉头,回转过来,悄声道:“下面有大概两三百蜀兵和不少妇女,我想这些妇女便是从刚才那个村落里掳来的。”
庞统微一凝神,说道:“估计是的,我刚就觉得奇怪,这尸身怎么都是男的,还以为到了光棍村了。”说完便下得马车来,来到崖边,探头细看,果然崖下山坳之中确有不少妇女,年纪大的四五十岁,小的不过十一二岁,其中大半数衣衫都已被撕得稀烂,瑟瑟发抖。
山坳两头都有蜀兵把守,其余的蜀兵便肆无忌惮,嘴挂狞笑,对那些妇女动手动脚,上下其手,为非作歹。庞统不曾想竟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山清水秀之地做出如此事情,气恼不已,跟着长眉一轩,眼珠乱转,心念电转,便在思索解救之策。
黄忠小声说道:“让我去宰了这帮狗娘养的东西。”
庞统连忙阻拦道,我们只有十几人,他们却有三百多人,打不过啊,还是智取吧。”说完,庞统苦思半晌,未有良策,回头看了看邓芝,见他也是愁眉莫展,显也是有心无力。庞统摇了摇头,心中焦急,抱着膀子,在坡上来回地走了起来。
怎知庞统只顾想着怎样救人,便未顾忌脚下,一不小心将一枚小石子踢飞而出,砸到了一个蜀兵的后脑勺之上。那段山崖颇高,因此小石子下落之势便十分的迅疾。有道是一枚硬币从高楼之上落下,都能砸死人,何况是小石子。那小卒其时只顾调戏美女,哪料到天降奇祸,待欲闪避时,已是来不及,一下便砸个正着。忽地后脑遭此重击,当然抵受不住,噗地喷了一口鲜血,双眼一黑,双足一挺,倒了下去,一命呜呼,再也起不来了。
庞统这次是歪打正着了,虽然杀死了一名蜀兵,但是他们也暴露了,情况不妙……
第一百十二章 路遇邓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