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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严恪恍若未闻,目光冷冷扫过大殿里众人一圈,迈着方步缓缓入内,这才朝目瞪口呆的荥靖王微微笑道:“三王爷,先皇数月之前,曾秘密诏见过臣,痛心疾首,道太子无能,且觉察到他有弑君之意,秘密授臣一诏令。道他日若遇不测,则必定与太子脱不了干系,命臣辅立三殿下为新君。”
  此话一出,满殿之人皆惊。一片鸦雀无声中,陈阁老忽然怒道:“严家老贼!先皇早就与你二心,如何会与你说这些话!你把脏水泼到太子身上,我倒怀疑这刺杀是你主使!你说的密诏在哪里,拿出来看看!”
  严恪目光冷冷落他身上,傲然不动。众人听见殿外一片嘈杂之声,纷纷拥到门口去看。只见夜色里,点点火把如火龙蜿蜒开来,整个行宫,竟已被兵士所围。
  荥靖王脸色灰败,看了眼太子,心中暗叹一声,闭目再不语了。
  “严老贼,你不得好死!”
  陈阁老目眦欲裂,犹在嘶声力竭地破口大骂。
  “辱骂朝廷重臣,该死的是你!来人,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
  严恪怒道,门外的虎狼军士立时入内,要拖陈阁老下去。
  “慢着!”
  太子忽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面色灰败,凝视了兆维钧片刻,慢慢道:“三弟,我知道你才智过人,我做哥哥的比不上你。这天下的宝座,你既想要,我让给你就是。盼着往后你能成一明君,为我大昭百姓造福。陈阁老方才不过一时失了心疯,这才胡言乱语得罪了严大人,望三弟不要与他一般计较。还有谢统领,他虽失职,只念在他谢家世代忠烈的份上,请三弟放他一马,除此我便再无所求了。”
  兆维钧阴沉着脸,半晌终于点头。
  严恪哈哈大笑道:“都与我一道参见过新君!”
  醒悟过来的众臣晓得大局已定,纷纷跟着严恪,正要行跪拜之礼,忽然间吃了一惊。
  大殿后的帐幔之侧,不知何时多了个人站在那里,烛火明灭中,一身黑衣,目光冷峻。
  “裴大人!”
  众人脱口而出,愣在了那里。
  裴泰之前些时候请辞,正德准了,满朝文武俱是惊讶,不明白他为何正当华年便心生退意。此次滕茨之行,自然也不随列。没想到此刻竟会在此出现。
  严恪一怔,随即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来得正好,随老夫一道拜过新君,往后不定还会重用于你。”
  裴泰之哂然一笑,朝惊诧万分的太子略微点头,缓缓到了大殿正中,这才皱眉道:“弑君逆贼,我为何要拜?”
  “裴泰之,先帝已去,你再没靠山!你以为凭你腰间的一把剑,就能抵挡这殿外的一千人马?我实话告诉你,就连京中提督刘大人的卫戎军,现在也听我指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聪明人,想必知道该怎么办。”
  “我腰间的一把剑自然不能抵挡,只是我若告诉你,谢统领早调了他从前的西大营下属,现在护着陛下正在往此殿杀来,你信不信?”
  “胡说!陛下明明中了毒箭而亡!”
  “那人不过是个牢中死囚,戴了张人皮面具坐于车中而已。此刻躺在棺椁里的,也正是这替身。可笑你们自以为算计得逞,却哪里想到正入了套。哦,对了,你听……”
  大殿之外,隐隐传来了排山倒海般的厮杀之声。
  漫天漫地的火把光中,谢醉桥挽弓,锐箭带着利音穿破夜空,钉入了几十步外正带了人上前阻拦的头目的喉咙中,那人应声栽倒在地。
  “陛下安然在此,谁再阻拦,杀无赦!”
  他高坐于马背之上,借了风声,呼啸之音压过满场厮杀之声。
  一身明黄衮服的皇帝正端坐于高高驾辇之上,两侧身后是乌压压的西大营官军。
  刀枪声渐止,片刻过后,山呼万岁声此起彼伏。很快,正德就被谢醉桥和士兵拥着步入了大殿。
  殿中臣子面上神色怪异,竟立着发怔,忘了行礼。直到荥靖王当先跪拜下去,这才纷纷效仿。
  “陛下,陛下安好,实在是天大的喜讯!”陈阁老涕泪交加,竟爬着到了正德脚前,抱住他腿不放。
  正德面上亦是动容,亲自俯身扶他起来,叹息一声,目光望向了兆维钧,不掩悲恸之色。
  “钧儿,何以竟黑心至此,丝毫罔顾父子之情?”
  兆维钧脸色大变,紧咬牙关,却挡不住牙齿得得相撞。
  “陛下,陛下,都是臣的主意,与三殿下无关!他全然不晓得!”
  严恪跪地不起,重重叩头,额头已是迸出了血。
  正德厌恶地瞥他一眼,立时有士兵过来托架他下去。
  兆维钧昔日艳绝的一张脸此刻白如雪片,咬牙慢慢跪了下去。
  多年筹谋与心血,只因一步不慎,竟真转眼成空。
  他忽然有些茫然,心中更多的却是恨,终于忍不住,狂笑不已。
  正德没想到他竟这般狂狷,心头大怒,霍然拔剑指向了他,怒喝道:“逆子,你竟不服的样子?还有何话能说!”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只是……”
  兆维钧止住了笑,回头盯了裴泰之一眼,伏地怆然道,“父皇,太子自小份位高贵,我争不过,无话可说,可是这个人,他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身份不明的下贱之人,父皇你也要对他这般悉心教养?若非他头上顶着裴的姓氏,父皇你是不是还会把这天下给了他?为什么,只因为他是你的私……”
  “三殿下魔怔了!”谢醉桥忽然上前一步,打断了兆维钧的话,“三殿下,退一步海阔天空。殿下本极聪明的一个人,就是不知退一步,这才有了今日之祸,与陛下又有何干?”
  兆维钧盯了谢醉桥一眼,冷笑不语。
  大殿中众臣子偷窥见正德面色铁青,正噤若寒蝉,忽有谢醉桥出来圆场,终于暗吁一口气。
  “逆子!此时竟还满口胡言乱语!醉桥说的是,你气量狭隘,这才陷足泥潭不可自拔。你虽弑朕,朕却不能不念骨血亲情。夺去你皇子份位,送你在皇觉寺修行三年。何日消去一身戾气,你再出世为人吧!来人,带他下去!”
  “你们是如何知晓这计划诱我入洞的?”经过谢醉桥身边时,兆维钧停下了脚步,迟疑了下,终于惨然问道,“我自问筹谋得天衣无缝,这样输得不明不白,便是死也不安心。”
  “殿下何至于言死?往后须记潜心修行,方不负陛下的拳拳之心。”
  谢醉桥微微一笑,答非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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