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过他们的年,跟我的关系不大,但我身为当今皇上的孙子,经常性的跟着父亲出席各种宴会,应酬。当然,一般情况下,去别人家我是不去的,除非别人来我家,也就是说,长这么大,我还没跨出过紫禁城的大门。
这主要是因为我母亲,以前的刘淑女,现在的刘选侍,不是太子的正妻,去别人家参加各种宴会,没我娘的份,我因为除了我娘没人能够带得了我,所以,当我父亲领着他的原配,正妻,太子妃,在某大臣家觥筹交错的时候,我就和我母亲呆在那个稍微有些阴暗的宫殿内玩游戏。游戏的主要内容是母亲领着我的两只手,让我在地上学着走路,我走路的姿势很是气派,外八字迈着,很有帝王的风范。
我从一出生开始,就学着怎么做皇帝,这是我的必修课,也是我未来的宿命,看我爷爷整天垂头丧气的,我知道,皇帝并不像想象的那么风光。单凭我爷爷想废了我父亲的太子之位而不得就可以看出,当皇帝也有不能逞心如意的时候。
我父亲的太子之位来得不易,作为一个偶然被万历皇帝拉进屋里‘非礼’了一下的宫女生的儿子,我父亲朱常洛一直都不受我爷爷待见。我父亲的太子之位可是用了若干大臣的脑袋和官位换来的。
因为儿子的太子之位自己废不了,他就变着法的折磨我父亲,比如,把我的亲奶奶软禁着,不让我父亲去见她老人家。反正在我出生这一年来,我父亲就从来没有去见过他母亲。
我父亲为一直不能尽孝道而自责。这天宫里流传着一个消息,王皇贵妃,也就是我的亲奶奶病危,我父亲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在哪个妃子的肚皮上,听到这个消息,马不停蹄赶去乾清宫了。
我当然对这一切还是不知情,我平时连父亲的面都难见到一次,更别说和他有什么天伦之乐。好在,我根本也不在意这一点,作为一个有二十年人生经历的成年人来说,叫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做父亲比叫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女孩做母亲更让人难以接受。
反正,我每次叫他父亲的时候,心里都泛着恶心。
妙儿回来告诉我母亲说,说的是王贵妃这些天身子不适,太子殿下请求去见贵妃一面,皇上没有准许,太子殿下这会儿还跪在乾清宫的上书房里。
我当然听明白了这个是什么意思,可我也无能为力,我那个爷爷喜怒无常,虽然我认为他还是蛮喜欢我的,但他对我父亲的成见依然还是那么深。
我知道他一直喜欢郑贵妃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三皇叔,朱常洵。就我的立场上来说,当然不能让他如愿,如果让他如愿了,我,还有我哥哥以后的皇帝梦怎么来完成。如果太子异位,我们这一家人的生死可就掌握在了人家的手中。
我别穿越过来一料,还没长成大人,享受一下齐人之福就给挂了吧。
所以,我一直在策划着,为父亲做点什么,但我现在别说话讲不利索,就是连走路都成问题,只有在母亲和宫女妙儿的搀扶下,我才能从母亲的床边走到宫,门边。
那边,万历皇帝终于心软了,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当年自己的母亲可不也是一个宫女,没有宫女,哪来的自己呢,眼看着自己一不小心临幸了一次的宫女给自己生了一个长子就跪在自己面前,央求着见母亲最后一面,他再狠心,也是做父亲的。于是,他就点了点头,朱常洛,立马赶到母亲的住处,这是一个冰冷的房间,门边只有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伺候着,虽然她只不过一个宫女,但她却生了一个皇太子,按理说母凭子贵,生活不至于这样凄惨,但凡事总是有例外。
朱常洛,我的父亲,三步并着两步,跑到宫门边,却傻了眼,门上居然上着锁,跪在一边的宫女和太监表示,没有钥匙,钥匙在皇上手里。
这个时候,朱常洛已经不能怪父皇记性不好,让自己来见母亲却不给钥匙。没有办法,他只有叫太监赶快找来一个铁棍,用力地把锁头给撬了。
(有关这件事的描述,《明史》里是这样记载的:……万历三十九年病革,光宗请旨得往省,宫门犹闭,抉钥而入。——作者)
房间里寒气逼人,一股浓烈的药味伴着一种濒临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整个房间,我父亲什么都没想,跪倒在母亲的床榻边,满是委屈和愧疚的泪水。母亲已然病得这样严重了,自己却连一次在身边服侍的机会都没有。
王贵妃看到朱常洛跪在自己的身边,感到自己要回光返照了,在死的时候能见到儿子最后一面也就知足了。这辈子她无怨无悔,作为一个宫女,作为一个女人,这都是她应承受的命运,她不能抗争,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学会了逆来顺受。这辈子唯一让她欣喜的事情就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我儿上前,让为娘再好好看看你!”王贵妃,这个我从未见过一面的亲奶奶,只有睁开眼皮的力气了,手微微抬起,想要拉着我父亲的手,却拉到我父亲的衣袖,讲出了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留在史册里面的话。
“儿长大如此,我死何恨!”
“母亲!”我父亲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这就表示我的这个奶奶走了,心满意足的走了,留下了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我的父亲,撒手人寰。
万历三十九年,作为只有一岁大的婴儿,我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地活着,表示对这一切都不知情,也无所谓。
我一直没见到父亲,父亲一直在处理我奶奶的后世。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宫里死了人,死的还是当今太子殿下的生母,王皇贵妃,也难以掩盖这浓烈的迎接新年的喜气。
第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