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数年,时光荏苒却不似从前,代国以迅猛之势壮大,一年前章国大败,南方数国因此纷纷倒戈,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宏远君自顾不暇,代国一再挑衅只能是不得已应对,却接连败仗的消息传来。
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谁也不知道未来命运该如何决定。
或是由别人决定。
十数年过去,一切恍然如梦,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回过头望一眼,身边的人反复出现而后又离开,我仿佛是做了一个从来都不会醒的梦,直至一日若若突然将我唤醒,我才后知后觉,三年前章国同代国那一场恶战,将百姓推入水深火热之中,王朝也遁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本意将战火推至代国身上,谁曾想过祁豫就像是预料到了一样,埋伏于章代交界的余音山下,章国猝不及防,身经百战的韩冉大将军也未曾幸免于难,轰轰烈烈就义于山间。韩夫人得知此事悲痛欲绝,将世子一人撇下自戕而亡。
夫人自戕原是死罪,宏远君特念旧恩将韩夫人以妾室身份入葬。但侍奉兵荒马乱之际,宫中也只是草草了事作罢。原也是不愿再原谅桓渊,至死都未曾让桓渊看到她的本来面目,为此还特意交代留下一封书信于我。我清晰的记得韩夫人隽隽小字是我从来都羡慕不已的清秀,不过如今也是物是人非了。
桓渊带着百万兵马亲自出征,偌大的皇宫现在不过只是一个空壳,风雨欲来山满楼,哪怕是一滴水掉落在地上都听的清清楚楚。于我而言已经在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了。身边的孩子一点一点长大,桓渊说我的容貌与从前并未有过分毫点改变,我却亲眼可见的苍老了许多。从前的这些甜言蜜语我听了一定开心,如今却显的无比的苍白无力。
章国不太平,周遭数国也跟着风雨飘摇起来。这并非是我想要看到的结局。只是这世间事与愿违的事情太多太多,更多时候并不能遂自己的心愿。生如浮萍漂泊无依无靠,我只能学着苦中作乐了。前朝传来消息,桓渊统帅的部队越过楚河就遭到了不明身份人的袭击,伤亡目前仍旧是不清楚,我静静的坐在珠帘之后,望着桓迟挺拔的身姿恍然如梦,胸口却是揪的疼。
而后的增援却无端被桓迟下令紧急叫停。我大慌,从龙椅上站起来的时候重心不稳,整个身体都倾倒在一旁,重重的砸在镀金的银器之上。一声闷响我却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只是用手触碰之时触摸到了鲜红的血液。若若在我身边猝不及防将我从地上扶起的时候心疼不已。我的心里装的却都是桓渊的安危。
“桓渊身处险境,你却突然撤兵是何居心?”
勤政殿里里外外重兵把守,再也不是从前我自由进出的地方。我心如死灰,都说帝王无情是我从来都不曾抱有幻想的事情,只是桓渊还没有离开多久章王就能纠集朝中群臣反对弹劾我,继而将我的位置取而代之,这种事情我自然是可以接受,只是我没有想到,桓渊才刚刚离开章王就急不可耐的想要杀鸡取卵是不是也太过于急躁了呢?
“要是说居心何在只怕我根本不及桓渊半分吧。”
公子迟还是从前低沉有力的声音,只是抬手的时候露在胳膊外面的一道道伤疤显而易见的触目惊心。我却站在一旁哑口无言。是啊,这些年若不是桓渊,或许大家都不会变成如今陌生的样子吧。
不过这些年明里暗里我帮了章王不少忙,如若不是因为这些缘故,想必如今章王重新夺势,第一个容不下的人便是我了。我冷冷的走出了勤政殿,路上阳光依旧明媚,我却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所在。兄弟自相残杀,手足相残的事情多的数不胜数,我也向来最为憎恶,只是如今发生在我的身上,我的心口却只是堵得难受,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感情。
夜里江公公托人悄悄的送来一封书信,从前在御前炙手可热的人物登高失足被章王毫不留情的打入狱中,就连手足筋脉都尽数挑去,在那种地方活的生不如死,反而死成了一种解脱。我匆忙收拾东西,竟然都没有时间匆匆瞥上一眼,就交给了青畔为我去办。
夜晚宫门下了钥,漆黑一片的夜空之中只能看到几个人影穿梭于宫门前后,手中的宫灯明明灭灭,像极了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我心意已决,身上只带了细数可见的行囊,还未曾走到宫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章王有令,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进出。”
我默不作声,将桓迟亲自写的书信拿了出来。上面赫然可见的盖着桓迟到玉玺断断不会出错。那些侍卫倒是尽心尽力,就连我的出入自由都要询问再三,确保没有问题才将我放了出来。若若担心我临行之前还小心的为我包扎好了伤口,还带上许多止血的药粉以备不时之需,我自然是十分感动,将这些东西都悉数装进行囊之中。
章国城门还是数十年前我来的时候那样的雄伟壮阔,只是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重新踏进这片土壤,这片让我爱恨交加不知改如何是好的地方。
直到我自刎于无疆台的那一瞬间我才明白原来当时一语中的,那一日那一晚的离别不过是最后一眼。
一眼万年,年少无知的时候我一眼就爱上的男人也是这样的轻易。似乎一切都是如此的随意。却又庄严。
城里城外景象截然相反的叫人感觉心慌。城外弥漫着的硝烟味道呛的人咳嗽不止,就连街上都是雾蒙蒙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远方到底是什么景致。我却义无反顾的一往无前。十年生死两茫茫,即便是死我也要找到那个人。路途艰辛我却丝毫不知疲倦,这几日我尝尽了个中辛酸却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委屈。
从前只是觉得自己一手遮天,现在看来却是渺小的根本不会有谁记得。途径安国,我却被不知名的一个人抓了去,一路上车马颠簸与我那日嫁入章国的车马一样的遥远与未知。直至我出现在无疆台之上时,一切才是清晰起来。
祁豫站在我的对面笑意满满,我真切的感受到无疆台之上的风一股刺人骨髓的寒意。“许久未见,棠公主别来无恙。”祁豫还是一如既往的孤傲轻狂,不可一世,这样子倒是与我从前讨厌的模样分毫未变。记忆之中的那个温文尔雅的祁豫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如同我的过去一样石沉大海。
“桓渊呢?”
只是如今我虽然为鱼肉,但魏国从未因此低头半分,更何况如今的我不再是魏国的公主,而是时时刻刻都保留着章国的颜面。桓渊生死未卜,这些日子以来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哪里受了伤,或者是已经安全的返回了章国。
这些事情桓渊从来都不会与我说明,从前我只是以为他对我多有戒备,后来才明白他只是不愿我看到他的不堪而已。这些年的时光,终究还是被误解所填满了。
代国放出消息,魏国魏棠公主落入祁豫手中,若是桓渊三日之内不出现,我的首级将会被亲自割下来悬挂于城武门之上示众,祁豫深知桓渊对我的感情,似乎桓渊的出现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势在必得的一件事情。
果然不出所料,还没有一日的时间,桓渊就如约而至。城门上下,两军相遇已经是实力悬殊,孰胜孰败是早已经决定的事情。不会再有奇迹出现。代国心思世人皆知,不过就是想用我作为诱饵将桓渊引出来将其一举拿下。章国大败已经是一场没有异议的定局,谁都无法改变。
桓渊你又是何必?你我夫妻情分至此,只我一人却也远远不及章国江山,如此一来也算是我对不住你。只是你我二人相爱相杀这些年,似乎是早已经扯平了吧。
无疆台之上,寒风凛冽刺骨的风将我的脸颊吹得生疼,只是人心已死莫大于这些躯体的疼痛,我早已经不在乎。
桓渊,若是你明白我的心意,你就不应该出现在我的面前。
三人再一次遇见,仿佛回到了儿时的时光,几个稚嫩的孩童带着同样青稚的笑颜,心中藏着的不过是满满的心意。
“时过境迁,你我还是回到了原点。”
儿时的纷争不过是因为一个玩物,如今却要引得天下纷争不断,几乎是断头血流付出性命的事情,如今看来,也确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无疆台上,几个人对饮成双,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心境。
一杯烈酒下肚,我的眼泪几乎都是要被呛了出来,也被我硬生生的逼了回去。事已至此,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不如相视一笑,一笑泯恩仇,过去的恩恩怨怨从此再也不要提起。
第六十七章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