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尝不想安稳的过一世,若若陪在我身边,此时此刻或许她也不能体会我的心境,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宏远君听到消息赶回,黑暗深处那个男人阔步朝着我走来,我竟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投入他的怀抱。
墨色的长袍将我整个人都围在他的怀中,我分明感受到来自他坚实的臂膀想要想我传递些什么。
“不要害怕,我在。”
桓渊,你可知道,那些年的我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多么期盼你有一日可以这样抱着我,那个时候的我还可以爱人的能力。如今好像已经消失殆尽了。
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般,我只感觉浑身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气,似乎这一切都只是我做的一个梦,易衡是假的,宏远君也是假的,而我醒来之后,我的如意郎君会驾着骏马前来迎娶我回家。
我们生活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安逸小镇,春天满镇的梨花飞舞,他种田我织棉,入夜之后我为他舞心爱之人才能看的惊鸿舞。傍晚时分趁着醉人的夕阳一同将新酿的梨花美酒珍藏。襁褓中的孩子则带着我们共同的故事慢慢长大。
宏远君痴痴的望着熟睡中的我,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数年前,章王独霸章国,为取得代国信任,也为了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暗自笼络人心,以一己之力阻止了桓渊迎娶我的计划,桓渊心灰意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嫁做陈国君夫人。
当所有人都认为尘埃落定,桓迟将继任章国大统之时,桓渊却残忍的将其一母所生的兄长放火欲让其彻底消失,可谁曾想桓迟躲过此劫,除去身上的几处表浅伤痕之外,竟一点事情也没有。
可桓渊怎能甘心就此罢休,再一次设计推桓迟从受了惊的马匹中跌落下来,致使其双腿摔断,桓迟却不以为然,虽不知是天灾或是人祸,却依旧在群臣的一片反对声中登基,继承了章国的大统。
而桓渊却深藏功名与利禄,一步一步在朝中辅佐自己的人脉,同时给章王下药让其毒药慢慢将兄长毁掉。
可怜红颜最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直至今日,或许桓迟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变成如今的地步。
爱一个人,足以让自己蒙蔽了心智与双眼。只是我从未真正体会过。
夜深人静,宏远君轻抚着我微微冰凉的脸颊,这样的温柔他从来未曾在我面前给我。从前亦是如此。
这一辈子或许终究是要错付的。
“昨日宏远君守了夫人一夜没有合眼,今早又是匆忙离开,夫人可要提醒宏远君注意身体。”青畔的一句话我并未为之所动,这个男人让我捉摸不透,现下也懒得去琢磨。
御医院来人禀报连城还是一如往常,只是乌青的双唇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可见深受的毒在慢慢逼出体外,这叫我稍感欣慰。
朝堂之上言官纷纷上书劝谏,我这个女人的到来本就已经让物议如沸,现下却因为一个女人杀掉了熙氏一脉,不仅如此,还上演了一场臣子谋逆的戏码,差点杀死了大章的国王。
我淡淡的听着侍女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如今已然如此,我又能作何弥补,章国性命是性命,难道我魏国的性命就可随意当作儿戏吗?
若若脸色有些不悦,唤了几个侍卫将这几个背地里嚼舌根的侍女打入了牢狱之中。
“公主别生气,这些奴才的话不必听到心里去。”若是日日要为这些事情心烦,我估计早早的就驾鹤西去了,如今还能有心思为以后做打算,自然是对这些事情充耳不闻了。
中宫长期主位缺如,桓渊已属意我掌管中宫,可就是这样一件小事,就已经是让下人们起了异心。
我懒的搭理,只是赏了这几个侍女一瓶鸠酒算是小惩大诫,以示后宫纲纪。勤政殿外,若若在门外等着我。
里面一叠厚厚的奏本被我翻阅完毕,无一不说我是祸国殃民,红颜祸水之类云云。
宏远君一言不发,这个被天下人讥讽是鬼迷心窍的男人此时此刻似乎没有了对策,毕竟我闯出来的弥天大祸也只有宏远君为我弥补。
我在陈国本就不受重视,因为背叛夫君和夫家而被世人耻笑,成为千古的罪人,如今连宏远君都要为了我背负别的罪名。
“宏远君可是后悔了吗?”莫说是宏远君,就是我恐怕也要再三考虑,为了我却要与陈国树敌,任凭谁看都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宏远君的眼底划过一丝复杂,“你想母后了吗?”
乔装改扮,我同若若骗过了所有人的视线,一大早溜出了城门。
君夫人魏棠蔑视君威,处以鞭刑三百,即日起闭门思过,无昭不得面圣。
公公宣读懿旨的时候,我早已经坐上小舟,一路轻舟摇曳,我的心也跟着跌跌撞撞,只是小舟飘的缓慢,我的心却早已越过青岭,翻过这重重的阻碍回到了母后的怀抱之中。
颍州荒芜人烟,那种久违的心境在面对如此惨状的时候,我的心又重新跌回了谷底。
若若跟在我的身边,行囊里几块干粮分给了路途中衣衫褴褛的流浪者,大街小巷根本看不到人烟的样子,有的只是老者孩童,绝望且无助的双眼叫人看着痛心。
“国库没有发救济吗?”
孩童衣衫褴褛,看着年纪不过十岁的模样,身边还带着自己的妹妹,分得一口粮食之后,孩童吞了吞口水,将许久不见的干粮递给了懵懂无知的妹妹。
“父亲母亲都死了,只剩下我和妹妹两个人。”正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因为生计发愁,有些酸楚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那你跟着我走好不好?我给你买吃的。”
男孩懂事的点点头,怯生生的望着我一股心酸从心底里涌出来。
继续向前,情况并没有好一些,路上行人不断,三三两两看着都十分瘦弱,甚至在小巷里还能看到有死去数天没有人管的尸体。
我心中的恨像是困兽一般被释放出来,没有那种无力感让我愤怒,街边一个女孩晕倒在地,身上揣着的食物很快被其他人发现,继而抢走。
这哪里是百姓安居乐业的地方,分明就是弱肉强食的人间炼狱。
若若叫车夫将女孩扶起,喂了一些水才勉强醒了过来。孩童身上背着的妹妹浑身滚烫,行至半路的时候却突然大哭了起来。
直至入了都城,我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只不过宫里也不比外面,四姐还因为我的回来欣喜万分,去了母亲宫里禀报,我却宣了几个太医前来为小孩医治。
“魏棠参见大王,母后。”瞧着母后泪眼婆娑,和我记忆之中相比苍老了许多,我就很是悔恨。
我的弟弟还总是书信予我一切都好让我安心,可谁能知道一切安好的背后是如此场景。
母亲既欣喜又意外,本以为此生再也难得相见,谁曾想峰回路转,宏远君二话不说允我回来拜见母后与胞弟。
“姐姐一路舟车劳顿,先行休息吧。”魏王彻底褪去了稚嫩的童颜,可怜他小小年纪魏国留下的破败还要他来重新振兴。
“多谢王上挂念,臣一切都好。”我强忍着眼眶中马上要滚落下来滚烫的泪滴,原以为自己身处编织的美梦之中,如今梦醒了,我也要重新回来了。
“母亲身体是否康健,事事是否称心如意?”鬓上又添了几丝白发,母亲轻抚着我的双手,时光荏苒,不想母亲却如此苍老,当真是女儿不孝,不能为母后尽孝道。
“母后一切安好,母后不求现世安稳,只愿你同几个兄弟姐妹能事事平安母后就知足了。”
若若哭的不能自已,这个父母早已经双亡的丫头或是比我还要可怜几分。
“臣下回来的路上,城里百姓流亡流离失所,王上可是开国库接济天下臣民否?”我着实担忧,但魏王又何尝不知,这个眼前经历许多的少年早已经不是我想象中的模样
。国库吃紧,如今又许多亏空,本就民不聊生,征收税收更加是难上加难,城里百姓如此,宫里也并没有改善许多。
再加上疫情时发,邻国多有防备之心,所以一直维持至今。
但相比之前已然是大有改观。
魏王叹息,黎民苍生他又何尝不心痛,只是周遭屡屡侵犯,虽然并没有大肆掠夺,但近来渐有挑衅之意。
我冷静下来,长此以往只能是被别国逐一吞并。一时间我却想不出哪些好的办法。午后同母亲同坐。
后殿的花园长期无人打理,杂草丛生,看着略显破败,母后似乎心里过意不去,将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对宝石坠子赐予我。
匆匆嫁至章国不过是当时权宜之计,魏王虽知道我曾与桓渊两情相悦,以为自己顺水推舟促成好事一双,却不想我早易了主意。
但这权宜之计并没有让魏国从困顿之中脱离出来。“母亲这是为何?”
第三十七章 重现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