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都在打寒战,我的心里分明再告诉自己克制,此时却不知为何就连嘴唇都颤抖起来。
听的屋外一声闷响,摄远带着一个什么人闯进了屋子。
“你是什么人?”
男子满嘴的胡茬,脸庞棱角分明,显然是有些不甘心,原以为自己可以不动声色的偷窥到我的行踪,却怎么都想不到我的两个得力的手下能够悄无声息的发现并将其带回。
男子很是平静,似乎是带着必死的决心一般,能够有如此魄力想必也非一般常人可以做到了吧。
口中吐出的一块黑色石子大小一般的东西,我虽不十分了解,但多少也知道那或许是他最后了解自己的重要玩意。
只是如今最后一条路都被摄远断的干干净净。
项部一块青色的纹身图案再一次引起我的注意。
难道是和匈奴有关?
我不得而知。
“不说也没有关系,最近新得的一个宝贝,正好拿你试试药效。”
励风很是配合的将男子的嘴巴掰开,我冷眼望着摄远将前几日在集会上得到了一味止沸散送入了男子的口中。
息国虽地势险恶,物资匮乏,却因为交界着匈奴国,所以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多的数不胜数,珍奇异宝多的三天三夜都看不完。
飘过一丝的惊慌失措,男子喉结微微一动,似乎是认出来了摄远口中所说的宝贝,但是却硬着头皮没有说出口。
“有几分硬气。”
药效发作,男子整个人挛缩成一团,浑身像是褪了皮的蛇一样痛苦的扭动着,奈何被摄远和励风二人绑的结结实实,只能是痛苦的吟叫着。
此药并无多少毒作用,只是服用之后浑身奇痒难耐,不消一个时辰,皮肤便像蝉蛹一般整个脱落下来。
奇痒过后换来的就是痛不欲生了。
要说到底有多大的承受力我实在不敢想象。
只是眼前的彪形大汉足足有七尺高,却也狰狞着双目,脖颈青筋暴起,汗流浃背时不时的还吟叫一声就可以略知一二了。
“代……代王……”男子嘴角蹦出几个字,牙关紧闭的样子着实是让他尝到了苦头。
我抬眼瞥向摄远,将解药喂于男子,只片刻的时间,看着样子就好受了许多。
祁豫?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还是说这个图腾原本和匈奴没有多大关系,而是代国的原因。
男子脸庞的皮肤像起了水疱一般脓液很快朝着七窍流出来,想来命虽然保下了,但是容貌却始终还是毁掉了。
只是对于这样为国卖命的密探来说,死反而是对他们最好的解脱。
息国地势偏僻,即便是快马加鞭的传书至少也要十日之久的时间,更何况此时就算我赶回,恐怕也是无济于事了。
宏远君,你既能胁迫亲兄长掌管章国实权,想必这些事情对于你而言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坎坷吧。
“我放你一条生路,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章国做事光明磊落,却也不害怕从中作梗,合则两利,斗则两败,还请那位考虑清楚。”
男子双手被捆绑的紧,直至摄远解开的时候,深深的勒痕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我身心俱疲,眼下陈国却不是我的心头好了。
男子下颌一处明显的胎记我刻意看了一眼,头颅肿胀的像是被灌满水的木桶一般淤青,我却三两夜接连好几晚做梦都梦到他。
像是一个走不出去的死循环一样,在梦里我始终能听到男子诡异尖锐的笑声,那样恐怖的一整夜一整夜的唤着我的名字。
棠丫头……
棠丫头……
时隔多年,在一个无足轻重的午后,倾盆大雨将我全身打湿的那一次,我才知道此时此刻遇见的男子根本不是代国为了章国才追踪我的行踪。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们害怕的并非宏远君,而是我。
这个兵荒马乱的乱世之中,人活着本就艰难,如今却更加人心惶惶不知所云。细作本是各国派到各地打探消息,顺便收集别国情报的人。
从前我不在意,如今却不得不提防身边的每一个人。
包括励风。
我甚至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千头万绪的关系搞得我头痛欲裂,我原本以为自己能掌控的人生,如今却仅仅因为一人的出现彻底被打乱。
一整晚的辗转反侧我都难以入眠,百叶窗外滴答的雨滴拨弄着我的心弦,孩童时的无虑和易衡在一起的那几年反复在我脑海中闪现。
“江山,权利,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宏远君的低沉的喃喃自语着,我却释然一笑。
宏远君,我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集会接近尾声,摄远却带回来一个消息。
匈奴王后突发时疫,集会上所有鹿尾草都被征收至宫中一用,只是这种草极其罕见,且生长在干漠地带,平日里便是千金难寻,此刻便更加显得珍贵万分了。
一言未发,励风将来时的黑色斗篷换好,摄远的注视之下,我同她消失在车水马龙的集会之中。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摄远知道,没有了宏远君的管束,此时此刻的我就像是天边自由翱翔的小雀一般,任凭谁都无法左右我的想法。
我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姿态旁人看来甚是潇洒。
“去干漠。”
七日之内未归,摄远将如约归国。
嘴角皲裂,嗓子满是血的腥味,一天一夜,我亲眼见证了大漠的黎明日出与星空漫天。
沙漠一望无垠,风沙却几次要将我们吞噬,励风更加的沉默寡言,走在我的身旁,我甚至都感受不到她活着的气息,仿佛两个行尸走肉一般随手都会倒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口中反复念着这一句话,想当初在断头捱的时候我也曾绝望过,但都比不上此情此景此地步。
眼前逐渐模糊一片,我似乎看到了宏远君在不远处朝我呼唤招手,他还穿着当年王都的青色长袍,袖口的两枚竹叶歪歪扭扭,是我从书院绣娘那里学了好几日才勉强缝上去的。
青梅竹马,原说的就是我与他。
只是他还不时嘲笑我的手粗笨,就连寻常女孩子家精通的刺绣也不会。
那两枚竹叶怎么看都像是两条肥肥的大青虫。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了,某人还是要那么肆无忌惮的嘲讽挖苦我呢?
不得不说,那个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全身上下散发着恶臭,励风早已经不知所踪,眼前黑暗一片,枯草堆做成的凉席随意铺在地上,中间被老鼠咬掉好几个大的窟窿。
我环视周围一圈,背后一座硕大的佛像映入眼帘。
佛像造型怪异,三头一身手持一坐莲花,身上结满了蛛网,许是因为时间久远,漆也因此掉的七零八落。
前头放着一面八仙桌,桌上拜访着已经燃烧殆尽的蜡烛,想来也是荒废了好多年,不然怎么可能一副荒无人烟的样子。
佛像右侧一堆燃烧着的篝火让我突然警觉起来,这不是梦境,更不是阴曹地府,我还活着。
“大人醒了?”
励风熟悉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直至此时我才察觉到浑身上下的酸痛,双手像是枯树木一般皮肤干裂的生疼。
不到一会儿我便知道,这哪里还是什么荒漠,我们分明已经到了匈奴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鹿尾草。
励风将荷包中的鹿尾草拿出来给我看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这句话。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事不宜迟,一路快马加鞭终于是在一日之后顺利赶到了匈奴国的都城。
月圆之夜,向来都是不祥之兆,我却不以为然,除去意外出现的那个男人,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
不过却没有多少胜利的把握。
匈奴国城墙高耸入云一般,只是站在外面,我就感受到城墙之内如天网一般叫人难以忍受的紧迫感。
我和励风像是从外面逃难过来的一般,身上本就没有带多少金银,但此刻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城门口张贴的布告被我一把撕下。
顺利的入城,一路畅通无阻。
励风被我安排在一处酒楼中,若是有任何闪失,至少她可以想想办法。几日一直都在寻找的机会出现在我面前。
铁骑随着士兵走过了许多个城门,无一不是严防死守,匈奴国人口众多,不想兵力也是如此之胜。
匈奴战士英勇善战,即便是励风武功不凡,但以一己之力也难抵挡如此多的威胁。
我却心情异常之复杂,听闻匈奴首领阿扎狡黠奸诈,以我一个区区弱女子的力量是否能与之匹敌?
多想无益,儿时爹爹教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这样的女人,本就无所牵挂,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请神医在此等候片刻,我去禀报阿扎即刻就来。”
嘴角的胡须将我整张脸都闷在其中,多有不便却也只能耐心等待,大殿鎏金的门匾行云流水的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慎思笃行。
四根描金的木头雕刻精细,东西南北各缠一条巨蟒。
第三十二章 大漠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