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娇名正言顺地坐实了自己的帝位以后,立刻乐滋滋的派人把跪得膝盖发麻的商启送去了自己的书房,让他一边面壁思过一边和洛伊一起为自己处理事务。而她则承上马车,去了幸宫。
她走到菖筠的房间门口时,恰巧菖筠正在用晚膳,见站在门口的婢女张口想要通报,商娇连忙摆了摆手,站在房门侧边,低声问道:“驸马这两日过得怎么样?心情好不好?”
“郡主,驸马这两日常和二小姐一起外出采春笋,挖野菜,每天动得多了,吃得自然也多,脸上还总挂着笑呢。”
菖筠用完膳,接过婢女手里的碗喝了口水,然后把碗递回给那个婢女。兰儿则执着湿润的布巾上前,替他抹了抹了脸。商娇分明看见布巾移开的时候,菖筠冲着兰儿微微笑了笑,似乎还说了声“谢谢”。就像初春的风一样,有种让人说不上来的温暖柔和滋味。
商娇一下子心里有些不悦。
她平时很忙,菖筠又不怎么听话,来了就给她脸色看,除了罚他,自己从来没关注过他一天到底在干什么,也没怎么见过他平时和下人交流。
所以商娇所见到的,都是菖筠绝望,耻辱,愤恨,倔强,恐惧,或者面无表情一潭死水的样子,很少能见到他这样发自肺腑的对人微笑。若非今天站在房门旁亲眼目睹,她甚至以为菖筠天生就比较孤傲冷情,不爱对人微笑。
菖筠温柔的笑,是对着别人的。商悦也好,婢女也好,只要不是她,菖筠都能笑得出来。
对着自己的时候,那个男人则只有冷硬的面具和厌恶的眼神。
明明自己对他也很好,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呢?商娇一时有些失落。
沉着脸走进房内,商娇敲了敲房门。正在和兰儿说话的菖筠被响声吓了一跳,顺着声音正好对上商娇略有怒意的眸子,顿时心里“咯噔”一下。郡主这是怎么了?脸色那么不好。难道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所以回来找自己出气?
“郡主,你回来啦?”菖筠有些不情不愿地起身向商娇行了个礼。
“怎么,不愿意朕回来?看来这两天你和商悦过得挺快活啊,气色比往常好多了。”商娇走到桌边掀袍落座,拿起菖筠咬了一半的菜饼顺着他的齿痕咬了下去。
“郡主别吃,脏。”菖筠有些难为情。
不过商娇倒不在乎,“吧唧吧唧”的嚼了两下,顺着喉咙管就咽了下去。
“商悦呢?怎么没来陪你用膳。”商娇本以为自己走了以后这两人万万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待在一起的机会,在屋里环视了一番却都没有看见商悦,她不禁觉得有点儿奇怪。
“这儿是我的房间,怎么能让她进来。”
“你竟然开始分你的我的了,蛮有觉悟嘛宝贝儿。”虽然明知道菖筠这么做是为了避嫌,怕自己乱吃醋祸连到商悦,但商娇还是挺开心的。会思考这些,代表菖筠已经认清楚他是谁的人了,这也算自己的一个小成功吧。
“兰儿,给朕弄点吃的过来,饿死了。”扫了一眼桌子,发现东西都被菖筠吃得差不多了,自己根本没得吃,商娇只能吩咐旁边站着的兰儿重新准备吃食,心里则念咕着:以前没发现他那么能吃啊,看来以后还真要带他多出来走走。
“恭喜陛下。”兰儿闻言赶紧向商娇行了一个大礼。看见大姐都跪下了,房间里的其他婢女自然不甘落后,也纷纷下跪行礼,唯独菖筠一脸茫然,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小宝贝儿,以后要改口了,别再叫郡主了,否则可是犯了大不敬。”拉过菖筠的手按到自己的心口上,商娇的声音温柔得简直快要滴出水来。
“你把女皇怎么了?”反应过来的菖筠简直呲目欲裂。女皇的确重病垂危,可也不应该死得这么快,商娇前脚刚拿到诏书,后脚就继承了皇位,这未免也太巧了点儿吧。
“你瞧你,你瞧你,又开始怀疑朕了。”商娇娇嗔地给了菖筠一道粉拳,“先皇因为计划失败所以郁郁寡欢,最后想不通就在寝宫自尽了。这可不关朕的事。”
“陛下才不会做这种事!”
女皇恨商娇入骨,就算这个计划失败了,只要她有一条命在,也会积极地筹备下一个计划,绝对不可能在复仇完成之前去自尽。
“菖筠,搞清楚你的称呼,现在的陛下是朕!”商娇一散朝就兴高采烈的来找菖筠,想要将自己的喜悦分享给他,可这人就是那么不识好歹,左一个陛下右一个陛下,叫的都不是她。这是存心要跟她吵架吗?
菖筠心里有火,又不敢发泄出来,只能倔强地把头偏到一边。
“你每次不说话,都是在闹脾气,这算什么,无声的抗议吗?”商娇一把捏住他的下颚,重重的将人扭了过来,目光变得相当严肃,“叫朕一声陛下。”
菖筠被她极大的力气捏得有些发疼,眼里一片水波,但就是不愿意开口。论身份,女皇已经传位给商悦,论品性,比她商娇仁慈靠谱的封君不下十位,名不正言不顺,她有什么资格坐上皇位?让这样一个弑君夺位的人统领商国,真是全国人民的一种耻辱。
兰儿在一边真是看得百爪挠心,不就是一声陛下嘛,叫了又不会少块肉,你心里不痛快就等到一个人的时候再去骂嘛,干嘛要作死在陛下面前表现得这么彻底。难怪听梅儿讲这位小驸马三天两头就要被收拾一通,按照他这样的性子,能完整无缺的活到现在,也算陛下打心眼儿里宠他了。
“菖筠,今天是个大好日子,朕不想和你闹腾,你不愿意叫没关系,朕会让你心悦诚服的。”悻悻然的放开手,商娇嘴上说着没关系,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三天以后就是朕的登基大典,到时候你要跟朕一起接受册封,今天你耍小脾气朕忍了,可你要敢在册封大典上出乱子,朕一定会让你明白什么叫付不起的代价。”
“我不想当这个帝卿。”驸马也好,帝卿也好,对于他这个打心眼儿里不愿意待在商娇身边的人,这些所谓至高无上的荣誉,其实都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那你想干什么!”商娇被他气得太阳穴都隐隐作疼。帝卿这个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伸长了脖子在看着盼着,自己好心好意地把这个位置留给他,让他可以在后宫想怎么放肆就怎么放肆,这人却不知好歹,一副被自己委屈了,亏待了的样子,这不是存心惹她生气吗?
“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可我不想去宫里。你把幸宫给我住吧,什么时候想我了就过来看看我。”菖筠知道,商娇国事繁忙,蓝颜知己也挺多,自然不可能天天来找自己。住进宫里全无自由,待在这儿最起码可以上山逛逛,到林子里玩玩儿,到底要比在宫里自在些。
“你还真是有志气。”听见菖筠没有再说什么让自己放过他的鬼话,商娇心里的愤怒终于平息了一些,“朕做太郡的时候,你就是朕的驸马,如今朕当了皇帝,你却要做一个外室。菖筠,你想过满朝文武会怎么看朕吗?你想过他们会怎么看你们菖家吗?所谓的书香世家,培养出来的孩子却完全不顾礼数,恣意妄为。你要是想让整个家族跟你一起丢人朕没什么话说,想给朕当帝卿的排起来可以把商国绕一圈,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迎接她的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菖筠有好几次喉结都上下滚动了一下,想要说话但又生生止住,眼里的绝望越来越彻底。
“好啦小宝贝儿,就别再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了。你要是喜欢幸宫,朕就把它送给你,以后你在宫里待烦了就出来小住几天,怎么样?”商娇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要一看到菖筠这副哀戚绝望的样子,心里就会莫名其妙的发酸,原本打定主意不会退让的事情,也会不知不觉的做出一些让步。难道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就算再铁石心肠的人,一旦爱上,心都会变得柔软起来。
“嗯。”菖筠知道多说无益,肯让他偶尔出宫走走,已经算是这个占有欲爆表的女人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第六十五章 帝临幸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