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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会去医务室换药,蝉鸣渐渐地少了,但越来越尖烈,浓密的榆树叶子盛开成一把巨大的绿伞,映出的阴影里又少了几朵阳光的斑点。午后是很浓的栀子花香荡漾在空气里,像是在重复着某一首特别的小情歌。那段时日杜远航从不迟到,整日拿着堆稿纸画苏贞子的画像,偶尔也发发呆之类的。
  于是,高一(十)班的风纪分开始上涨,通常都是90几分。
  我承认我这个人是有报复心机的,先是以苏贞子的名义送给他加了泻药的可乐,后来又把他的书和别的同学的书掉包。意外的是杜远航他什么都没有做,连句脏话都没有骂。
  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很无聊。
  于是我也支起我的画架,在一个个并没有很多幸福的日子里为自己专心地画自画像。我买了很多廉价的画笔和颜料,自以为可以描绘出天空的五彩斑斓,为一个个没有很多美丽的日子添上羽翼。即使我也明白,其实所有人都不屑于我。
  必须要说明,杜远航就像个神一样住在我的心里,想想他对苏贞子的爱情也觉得挺好。有的人寂寞得发了疯就真的只会爱他自己,一整天的欢愉比不上一秒钟的寂寞,脆弱得不能承受一点点心痛的滋味。来势汹涌的只有对自己的爱才会长久,我想我应该也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
  后来榆树的叶子盛开得更加茂密,我坐在树下,远远地看见杜远航就在对面,刚起身准备要走,却被叫住。
  他对我说:“你挺好玩的呢,要不然,交个朋友吧。”
  我点了点头,反正发起疯来谁也不比谁差,交个朋友也避免了纷争。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杜远航也不算什么特别讨厌的人,他不怎么抽烟不怎么喝酒不怎么打架也不怎么滥情。平常他拉着我去逛街大牌啊什么的,就让我在一边坐着,后来他告诉我打牌的时候带着属蛇的人会有好运气。
  我说:“我又不属蛇。”
  他笑了:“我知道你妈属蛇。”
  “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他神秘地笑了笑。过了一会儿他说想去洗手间,我就先玩着了,他回来时我把手里赢得钞票一扬,他说不愧是蛇的后代,运气真不错。
  过了一会儿他说带我去逛街,“逛街也带着我啊,为什么呢?”我抢在他前面回答说,“是为了砍价对不对?”
  “真聪明!”杜远航大笑着说。
  那时几乎全城的花都开了,梨花谢过后的尸体还铺了些香气在,青草丛里遍地可见的野薄荷和小野花,栀子花谢了月季还在努力地开花,还有那些成熟了的无花果,偶尔人们也会摘几个下来吃。运气好的时话还可以看见坠落的桂花纷飞起来,落在美人头上手上,像是等待新郎的新娘,美得惊动了飞鸟。
  天空总是那么晴朗,流苏样的云朵依赖着天空从早到晚,那晴空像是一个爱的拥抱,能让云朵永远依恋。那方蓝空如此耀眼,精致的让我眼花缭乱。
  我很用心地画了一幅取名为《去年天空》的油画,准备和杜远航一起把它做成拼图。只是有的时候,不是你努力就可以做到有些事,那拼图在我剪贴的时候被毁掉了,我懊恼了好久,最后我把它送给了杜远航,我跟他说:“留个纪念吧。”然后他就留下了那份不完整的拼图。
  虽然也尝试过再画一幅的,但是真的再也找不到一点感触,笔就拿在手里,懊恼不已。于是我想:明天吧,等到了明天或许就可以了呢。第二天我满心欢喜地拿起笔就开始画,只是我画出来的天空像一个人的脸,熟悉得不行。我拿给杜远航看,还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比你画得好吧。”
  他稍稍愣了愣,揉了揉我的头:“哈哈,画得真不错。”他笑了。
  “那是哦,哪像你啊,美女都会画成野兽。”
  他又笑了,那笑容啊,真是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们还算是很和得来。
  一起出门的次数也不断增加,结交很多散漫的人,放假了就围在一起玩,打打牌唱唱歌,听我用一把很新的吉他弹唱。那天后杜远航借走了我的吉他,他说他也想试试。之后,那些本该在一起的日子,没了他的踪影。我不知道他每天都弹唱一首情歌给苏贞子听,让人难忘的初恋因他灌溉和祈祷,等待发芽。
  在没有杜远航的那段时间,我发现我一直都在盼望着他的归来。
  或许这早已成了习惯。
  我又开始在无聊的日子里画画了,画很多很多张相似的脸,那是我所思念的人。我想,我一定是喜欢上他了,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爱情吧。是不是有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就这么平静,画他的样子想他的人,单纯得就像吃饭睡觉那样简单,却宰相见的时候心情汹涌呢。如果是,我真不知道心该往哪儿放。
  将近有一个学期没见着他,在这一百多天里我每天都会假设遇见他,在无数次假想以后,这一下子见着了,反倒还没什么感觉了,我只是笑,笑得得有多夸张啊,伤心的味道被我一下子闻到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破碎成花。
  如果眼泪爱上了大地,正如云彩对天空的痴恋,那伤心的精灵会不会也感动得哭了。
  杜远航轻轻地抱了抱我,问:“你还好么?”
  我张着口,却不知要怎样回答,只是尽情地哭,杜远航后来的形容是:声音大得像打雷,哭得像死了爹妈一样。
  只是杜远航你不知道,我还能看见你究竟有多开心。
  他又和我们一起玩了,偶尔逛街也会帮我买些小礼物。
  我很安静地发现,杜远航真的什么都变得好起来了,今年新学期他居然没有留级,而是顺利地升入高二,文理分班时他选了理科,我一样特没方向地也报了理科,傻傻地和他一起上课放学,每天遇见每天开心,每天都会有好梦。
  那天我们都不玩牌,我陪他坐在绿荫底下晒太阳,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一回头发现是苏贞子。她穿着一条柔弱的白裙子,裙裾被风撩起一点,修长的腿楚楚动人,样子更是惹人怜爱。她就站在那几十米远的地方大声叫着杜远航的名字。
  杜远航皱了皱眉,走过去怜惜地抱住苏贞子,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
  我背过身去,太阳就给了我一身金色,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活像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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