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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酒馆
  凛在酒馆里帮忙了几天后,在罗西大婶大力支持的以海报张贴在酒馆窗口宣传之下,开始了酒馆里的自己的生意。
  罗西大婶还四处去说,自己的酒馆现在多了一项新的生意,除了吃饭喝酒之外,还可以在酒馆里让画家画些肖像画,还可以占卜,罗西大婶只要遇到人都直说准得不得了。
  这让凛听到了不由得红了脸。画画是她唯一的强项,她可以抬头挺胸的说自己肯定画得好,但是占卜就不一样了,那只是另外一个糊口的技能,老实说,当初她在翠亚共和国向那位占卜师学了之后,自己也觉得这真的只是骗人技巧好一点而已。这样一被罗西大婶说准的不得了,让凛不好意思的有意暂时先停掉占卜的工作,专心画画就好。
  几十天下来,凛在酒馆里面的画画生意说不上很好,但是至少做得到生意。不少的客人还是一边给凛画着一边问着凛怎么这么有胆量向区管和总执事挑战。凛通常都只是笑着,不另外多说些什么。这些居民,只是单纯的对她的勇气感到惊讶,并不是认同她的做法,她不管多说些什么,都只会被多写上几笔,被当成传说流传出去罢了。
  凛画画的生意一有空档,就会往酒馆的厨房里钻。虽然说是帮忙酒馆里繁忙的生意,到不如说待在厨房让她觉得更加轻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世上的类似点,凛总是觉得自己很喜欢莲麻,虽然莲麻不管说什么事都是一副平淡无奇的脸孔,在凛看来,那只是莲麻以前受的苦与欺负,让莲麻潜意识的硬是压住了自己的情绪。
  除了莲麻,凛也很喜欢罗西酒馆里的大厨和大厨助理们。罗西酒馆里的每一个人都好相处,就算他们早就知道凛顶撞过区管和总执事,也不会像大部分的民众一样对凛存有着惧怕的心理。
  莲麻说,那种心理就是不想和凛扯上关系,不想被连带拖累,莲麻说自己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一直都是被这么对待着。
  凛每次听着莲麻这样说着,胃里总是一阵痛。
  凛曾经听酒馆里的厨师说过莲麻当初还没被罗西大婶给收养之前的情况。
  大厨皱着眉说,当初莲麻走在路上是被小孩子拿石头边砸边赶着,拿着竹竿把莲麻给顶着离开自己家附近的成年人也是的大有人在,当街就被打被骂更是家常便饭。
  罗西大婶就是亲眼看到莲麻被人欺负得遍体鳞伤,旁边围着一圈欺负她的人还是不手软,狠心的打下去,甚至嘴里还边取笑着。而莲麻就算身上血直流,说什么也不露出任何一滴眼泪,面无表情的缩着让人打骂着。罗西大婶看了反而更加心疼,才会不管众人的意见,执意要收留莲麻。
  凛也曾经好奇的问过大厨关于罗西大婶的儿子的事。
  大厨摇了摇头,淡淡的叹了口气。
  罗西大婶的儿子叫做业斯达,从小就认为自己将来一定可以有一番大作为,十几岁的时候,虽然每天帮着酒馆里的生意,却每天幻想着自己可以成为执事,总执事,甚至认为自己或许有办法取代希连恩大帝,幻想着自己可以把这个国家治理得更好。
  罗西大婶收留莲麻的时候,业斯达非常不赞成,吵着说要离开这个有恶魔住进来的家,吵着要出海去别的国家另外闯自己的事业。罗西大婶当然不肯,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继承下来她辛苦经营的这家酒馆,隔了一年,业斯达就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
  罗西大婶一直深信业斯达就像岛上许多的青年一样,出了岛去别的大陆工作,深深觉得业斯达总有一天会功成名就的回来,总有一天一定会回来。
  大厨小声的告诉凛说,他实在不认为业斯达是出岛去工作,因为在业斯达失踪的那一阵子,正好是业斯达和莲麻隐瞒着罗西大婶,达到了热恋的时候。厨师断言的说着,他从小看业斯达长大,实在是不认为业斯达会在最爱一个女人的时候离开她的身边,就是不知道业斯达到底失踪到哪里去了。
  凛听说了莲麻和业斯达有过一段情的时候,受到的震惊不小。大厨一副信心满满的说,虽然他们两个的恋情从来没有公开给人知道过,也不知道原来这么反莲麻的叶斯达怎么会心意大转,不过这两个人每天在同一间酒馆工作,怎么样都看得出来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些什么。
  “不是事情不公开我就看不出来的。”大厨信心满满的说着。
  只是,大厨认为,莲麻一直浅浅的在心中认为自己或许真的会被佩若亚家的恶魔召唤,认为罗西大婶绝对不会同意他们两个的交往。根据大厨的猜测,一定是莲麻不要业斯达说出来两个人之间的事。莲麻一定也认为,就算通过了罗西大婶那一关,业斯达也一定会被居民们给一同唾弃,所以大厨一下子就断言,不愿公开的绝对是莲麻。
  业斯达失踪之后,莲麻伤心了好久好久,却不能对任何人说,所以只好把对叶斯达的爱转化成对罗西大婶的依顺,一直非常乖巧的在酒馆里帮忙着。
  “等等,”凛疑惑的打断大厨的话,“刚刚这一段是你自己编的吧?既然莲麻都没有跟任何人说,你怎么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刚刚才说过,以我对他们认识,我当然很清楚他们在想什么!”大厨强硬的说着。
  凛一脸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眉。
  “不要打断我的故事。”大厨说,一脸说得不尽兴,想再继续说下去。
  莲麻忽然踏出了厨房,来到了凛和大厨蹲着的酒馆后门边,硬生生的又打断了大厨嘴边的话。
  “你在这里!”莲麻低喊着。
  “是。”
  “是!”
  大厨和凛同时回应着莲麻,两个人像做错事般,心虚的站了起来。
  “我是在叫凛。”莲麻急急的说着,“凛,不好了。”
  凛扬了眉,等着莲麻说清楚什么事情不好了。
  “区管!一大堆区管来酒馆里面说要找你!”莲麻一脸紧张,急忙的说着。
  “啊?找我?”凛呆呆的指着自己问着。
  “罗西在厨房等你,你跟我来。”莲麻说着,拉着凛就往厨房里钻。
  凛被拉着进了厨房,大厨也担心的跟在身后。才一被拉进厨房,凛就看见罗西大婶慌张的在厨房门口张望着。一看到被莲麻拉着进厨房的凛,罗西大婶急忙慌张的跑到凛的面前,紧紧抓着凛的手。
  “不好了,不好了,凛。”罗西大婶慌张的压低声音,“区管忽然之间跑进来,说总执事大人要你过去。”
  “总执事?找我?”凛疑惑的眯着眼,“找我有什么事?”
  “不知道,我没敢问。”罗西大婶慌张的说着,紧紧的抓着凛的手,让凛的手渐渐的麻了起来,“我跟区管说现在是酒馆的休息时间,你休息时间都不会在这里的。可是他们偏偏要我们找出你来,说总执事找你,你不可以不到。你说怎么办?”
  凛无言的看着慌张的罗西大婶。她实在很想就这样冲出厨房,对着区管大喊着说她才不去,忽然又想起了之前和罗西大婶约定好不要再和区管起冲突,凛犹豫了起来。看着罗西大婶慌张的模样,看着一旁莲麻和大厨露出担心的眼神,凛对着他们露出一个要他们放心的微笑。
  “没关系,我去就是了。”凛笑着说,“我想,应该和之前的事情没什么关系吧!?不会过了这么久才要回头算我的帐吧?”
  “这很难说啊!”罗西大婶紧皱着眉头,“我看你还是不要去吧!我看,就先说你不在。不论如何,先拖一拖时间就好。”
  “现在不去,就算拖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是要去。”凛依然保持着微笑,虽然自己多少有一些不安,还是先不要造成大家担心才好,“没关系,我去。”
  凛说完就往厨房门后走去,一踏进酒馆内部,就看见几位披着墨绿色披风的区管大剌剌的坐在桌边,手上的酒应该是罗西大婶贡献给他们喝的吧。凛把担心着她的三个人给抛在后面,大歩的跨到了区管们坐着的桌边。
  “我就是凛。”凛面无表情的说着,“听说总执事有事找我?”
  区管听了全部站了起来,用着轻蔑的眼神望着凛。
  “走。”其中一个区管走上前,一手抓住了凛的肩膀,拉着凛就往外走,其他的区管全都在后面跟了上去。
  凛被区管用非常大的力气硬抓着肩膀,一路走到了酒馆大门外。酒馆外停着几辆马车,其他的区管各自上了马车之后,抓着凛的那位区管用力的把凛给推上了位居中央的一辆小马车里,用力的甩上门后,自己则乘上了其他辆的马车。
  凛乘坐的马车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没有马夫,除了马车前方的开了一小个窗口外,可以说是连窗户都没有。凛所乘坐的马车是被绑在前方的一辆大马车上,像是要拖着凛乘坐的马车前进。
  凛趁着前方的马车才刚起步,偷偷的把自己乘坐马车的门开了一个小缝,对着站在酒馆门口满脸担心的三人投出一个微笑,“不要担心。”凛小声的说完就关上了门。
  被拖着的马车前进的稳定度实在不大,凛乘坐的这一辆马车沿着石板大路一路摇晃个不停,甚至比船摇晃得厉害。
  一路上,凛看不大清楚路上的风景,只能从前方的一小片窗口不时的张望着。与其说马车前进的方向越来越偏僻,不如说马车前进的方向越来越少普通老百姓出没。凛断断续续的看到的景象,从重河岸边的大路,慢慢的接到了一条鲜少人烟却比较平稳的道路上,路两旁的大树渐渐的有修剪过。从大树,渐渐的变成了修剪了的矮树,渐渐的变成了花道,然后是一整片看起来非常不自然的树林,最后是一个铁制的大门。
  马车在大门前停了下来,通过大门之后继续前进。
  过了铁大门之后的景象,是一片奢侈的景象。铁大门后的道路两边种满了花花草草,拥挤的程度更胜过市场里拍卖时人挤人的景象。花草中间硬是挤进了几组不协调的桌椅,每一张桌以上都百满了各种茶点,茶,小酒菜,和大壶的酒,花草堆中却没有任何看起来像是正在赏花或品尝的人。
  凛看着大堆花草挤在一起,实在不知道该说是总执事没品味,还是该说总执事品味太好。能把这么多漂亮的花全部像堆垃圾般的挤在一起,凛觉得这也算是了不起的一种。
  马车最后停在了一栋大到不可思议的白色房子前。
  马车一停下来,刚才抓着凛的区管又到了凛的马车门口来,用力的一把将凛抓了下马车。
  凛顾不得肩膀上的痛楚,直盯着眼前的大房子瞧。一栋全白的房子,和一个自认为花团锦簇却其实是杂乱无章的花园,凛傻眼的盯着眼前的不协调。
  区管用力的把凛抓到了房子的门口,门适时的打了开来。
  门后有一长排几乎看不到最后一个人的长相漂亮的女孩,全都穿着女佣一般的制服。门一开的同时,一长排的女佣一起对着门外深深的鞠了个躬。
  区管把凛丢给了就站在门后的女孩,转身上了马车就走。
  凛开始糊涂了。如果是要跟她算之前顶撞的帐的话,似乎不会带她到总执事的房子来(如果这真的就是总执事的房子的话),如果是要带她到这里来算帐的话,照常理来说,应该不会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迎接她才对(如果这算得上是迎接的话)。
  一群女佣在凛还糊里糊涂的时候蜂拥而上,品头论足似的盯着凛看。
  “离晚饭时间还久,”一个女佣对着凛微微低着头说,“请小姐上楼等候,还有一些事前准备在等着小姐。”
  事前准备?凛盯着那位女佣怀疑着自己的耳朶。什么晚餐?什么事前准备?
  女佣把依然处于痴呆状态中的凛给请上了楼,一直走到了三楼后,女佣继续领着凛在长长的走廊上走着,进入了走廊底的一间房间内。
  “请小姐在这里更衣。”女佣说。
  更衣?凛惊讶的看着眼前吊着的一排又一排的华丽闪亮的衣服,还有一旁站着的一大群人,她为什么要更衣?
  “请问,”凛眯眼看着领她进入房间内的女佣,“我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女佣依旧微微低着头,“区管大人们没有向小姐说明吗?小姐是受总执事大人之邀前来共进晚餐的。”
  共进晚餐?凛下的大大的张着眼,谁答应了要和总执事一起吃晚餐的?
  “在那之前,”女佣继续说着,“小姐必须先打扮好,并且梳妆整齐。所以请了几位专门的师父来帮小姐打扮,请小姐更衣。”
  凛的胃里一把小火慢慢的烧着。
  “我没答应什么吃饭,也不答应什么更衣。”凛说,“根本没人向我说明我来这里的目的,就硬把我带来,根本就是胁迫而不是邀请。更何况,邀我吃晚餐,就不应该嫌弃我这一身的装扮,既然嫌弃,就不要邀我,还要我到这里来换装打扮,这一切根本没道理。”
  凛说着,转身就走出房门。
  “小姐,”女佣快歩的挡住的凛的出口,“小姐,如果小姐执意离开,我们这一大群人都受苦的。如果小姐就这样走了,小姐本身也会吃到苦头,跟小姐有关系的人也会遭受连带处罚的。”
  凛张大眼睛瞪着眼前说出他无法理解的话的女佣。只不过是拒绝一顿晚餐,为什么要受到处罚?凭什么这样就可以处罚人?就算是要受到惩罚,也应该只找她一个就好,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理的拿出什么连带处罚,一个地方上的总管理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讲到哩!?凛胃里的火越烧越旺,烫得她张开嘴就想骂人。
  不要去顶撞总执事大人。忽然,罗西大婶的话清楚的浮现在凛的脑中。
  凛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不管她再怎么不愿意,她已经答应过罗西大婶了。毕竟,她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气愤,害得酒馆里的人全都要跟着她受着莫名其妙的惩罚。
  凛看了看眼前依旧微微低着头的女佣,又环顾了房间里不安的站着的每一个人。她也没资格让眼前的这些人为了她而遭殃。虽然源头的责任并不在她身上,就当是为了不连累这些人,只要她忍耐一下就好了是吧!
  凛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又睁开,“好吧!”她慢慢的走进了房间,“随便你们了,要先从什么开始?”
  房间里的人马上开心得迅速的动了起来。凛坐在椅子上,只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一群人扯着,脸被一群人画着。虽然难以忍耐,凛还是闭起了眼睛,要求自己不去想眼前的事。
  对了,忘了问大厨罗西大婶的老公去哪里了。是离婚了?还是去世了?
  没想到莲麻和业斯达有一段情。莲麻的表情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也看不大出来莲麻的情感。不过,既然是这样,大厨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业斯达那里看出来的吗?业斯达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先是反对罗西大婶收留莲麻,却又爱上了莲麻,然后就一声不响的消失不见。如果他和莲麻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凛也开始怀疑业斯达会就这样离开琥珀岛。
  莲麻心理的伤痛一定是她无法想像的吧!至亲至爱的人一个一个从身边消失。凛不禁想起了,基本上自己和莲麻差不了多少,只是她自己本身对亲人已经没了什么感觉。
  凛忽然想起了自己前一阵子不停的想起父母的画像的那一件事。那阵子是怎么了?
  其实她自己对父母的印象也没有那么浅薄,父母失踪的时候她也有十二岁了,只是父母失踪后的日子,她一直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忙碌着,才会忘记了父母的模样。忘了十年左右的模样,居然会忽然之间清楚的回到脑海里。是因为她在这个岛遇到了罗西大婶这样像父母般对她好的人吗?好像又不太对,毕竟她的父母只有养她,凛从来不认为他们有爱过她,所以这个理论算是不成立吗?那又有什么可以解释她短短的两三天这么频繁的想起父母?
  忽然之间一只手往凛的腰部摸去。凛吓了一跳,急忙的站了起来。
  一个男子惊讶的站在凛刚才坐着的椅子的后方,旁边站着一个女孩手里拿着不下五件的大礼服。
  “只是要帮小姐换衣服。”男子小声的解释着。
  “换衣服?你?”凛惊讶的低声叫着,“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这……这是我的职责。”男子微微的点了一个头。
  “不用了,”凛惊魂未甫的摸着刚才被男子摸过的地方,腰边绑着带子的部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松开。“我可以自己换衣服。”
  凛上前去接过女孩手中的衣服,一瞬间衣服的重量压得她身子微微的沉了一下。
  “你们先出去吧。”凛说。
  现场没有任何一个人移动。
  “你们可以出去了。”凛怀疑是不是她的声音太小没有人听见,试图说大声一点。
  现场还是没有人移动。
  “所以说,连我换衣服你们都要在这里看着就是了?”凛低声叹了一口气。
  凛无奈的转过身去不看任何一个人,慢慢的解开自己的衣服。忽然之间一群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把凛的衣服一件件的脱了下来。凛先是一惊,无可奈何的半偏着头,一副放弃的模样松开双手随别人处置,眼睛则无奈的飘向了窗外的庭院。
  换过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总算决定好的时候,过程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凛身穿粉色低胸礼服,心中直嘀咕着,这种大冷天穿这么少衣服是故意整她吗?再说,不过是吃顿饭,穿这种低胸的衣服有什么意义?凛一直颇不自在的猛把胸前的衣服往上拉,直到一个女孩轻轻的帮她再披上一件半身羽绒披肩。
  领着凛进房间的女佣再度出现把凛带往楼梯往下走着。女佣带着凛在大房子里绕啊绕,最后到了一个非常宽敞的房间里,房间的墙壁上全都镶满了漂亮的大理石雕刻,房间的正中央则摆了一张异常长的桌子。
  女佣带着凛往长桌子的一端坐下,自己则迅速的往一扇门后方消失。
  凛不安的坐在位子上看着桌子遥远空荡的另一端,整个房间空荡荡,除了凛之外一个人也没有。或许这场餐宴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吃,凛这样安慰着自己,心里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刚刚只顾着惊讶被邀来吃晚餐,又不想面对现实的想着其他事情,却从来没仔细思考为什么。再怎么说也不会是她吧?她可以记起来的记忆中,自己和总执事之间有过的交集只有当初在市场的冲突,这种冲突也不可能会让人想邀她吃晚餐。
  有什么企图吗?凛担心的怀疑着。
  不过,又能对她有什么企图?她不过是一个以画画维生的平民女子,要她的钱是不可能的。难不成总执事是要她帮忙画个肖像画?她画画的技巧已经好到传遍了整个库比特兰区了吗?不可能!凛想着不禁偷偷的笑了出来。
  房间另一端的门慢慢的敞了开来,几个男仆手拿餐点走在前端,跟着的就是凯特米总执事,后面又跟了几个推着餐点的女仆。
  几个仆人一进入房间就迅速的在离桌边几尺的地方站成一排,凯特米总执事看也不看凛一眼,在凛对面那一端的位置坐了下来。
  凯特米总执事一坐下,站成一排的仆人全部开始准备餐点的动了起来。
  “吃吧!”凯特米总执事在凛几乎看不清楚的另一端,不知道是不是对凛说着。
  是在叫她吃吗?凛扬了扬眉环顾着四周围着她的一群微微低着头的仆人们,很明显的似乎不是在叫别人。虽然桌子太长,模糊了另一端凯特米总执事的模样,凛还是可以明显的发现这位总执事自从进了这房间之后,正眼,斜眼都没看过她一次。
  凛不禁又深深疑惑,如果这么不想看她的脸,又何必找她来吃饭?如果这么看不起她,又何必找她来进餐?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拿起叉子,小心翼翼的吃起了眼前的沙拉,眼睛却不停的观察着桌子另一端的模糊的凯特米总执事。桌子另一端的人则只是一言不发的低着头,默默的吃着眼前的食物。
  一道道漂亮精致美味的菜不停的出现在凛的眼前,她默默的一口接着一口的吃着,桌子对面的模糊人影也只是默默的吃着,桌边站着一整排安静而没事做的仆人。
  凛渐渐感到无聊透顶。所以,她顶撞总执事的惩罚就是让她吃一顿无聊沉闷的晚餐?这的确是个酷刑。
  凛难过的觉得这么一场沉闷的餐会,不管食物再怎么好吃,进了嘴里也只像是嚼着沙子一般无味难吃。她偷偷的瞄一眼面无表情的站成一排的仆人,觉得自己挺直的坐了这么久,背紧绷得阵阵抽痛着。这么拘瑾的场面,让她连无奈的偏个头都不敢,更何况只是伸个懒腰。
  凛开始怀念起罗西酒馆里的微日酒。
  那是库比特兰区的特产酒。库比特河,是库比特兰区最重要也是人民生活最倚重的一条外流河。从微日山发源的库比特河一直以来都流着乾净透明的河水,加上重河常有不明的屍体从上游流下,让库比特兰区的人民生活上的用水来源几乎都来自于库比特河。每年过冬之后,微日山上的洁净漂亮的雪慢慢的溶化,沿着库比特河流向寒海去。
  库比特兰区喜爱酿酒的人民,都会在雪将溶之际到库比特河的源头去,一滴一滴的接着源头冰雪溶化而成的水。他们说,微日山上的雪溶化成的水酿出来的酒特别好喝,或许是微日山上特别的宁静,也或许是微日山是琥珀岛上唯一除了木材之外什么也不产的一座山,居民们认为微日山不只纯净,或许还有神明住在里头,所以才会每年都赐给他们这么乾净甜美的冰凉水。他们用不同的东西酿造成酒,有葡萄也有大麦,但却同样使用着微日山上的冰水,除了会自己加上一个小别名,全部依然通称微日酒。
  的确,凛也觉得微日酒是她喝过最好喝的酒,不论是罗西大婶自家酿的酒,或是罗西大婶从酒商那进的微日酒,都各有不同的风味,却都存在着同样的甘醇甜味。所以微日酒不只库比特兰区的人爱喝,其他区的人也都会抢着购买,微日酒已经是库比特兰区的骄傲。
  凛怀念起每天酒馆在大半夜打烊之后大家的聚餐,喝着微日酒和莲麻炒的一些小菜(莲麻的小菜连厨师都比不上,要不是区里的女孩们全都讨厌莲麻,要是知道罗西酒馆里的饭菜是出自莲麻就肯定不来光顾还会大闹一番的话,罗西大婶早就用莲麻当厨师。),再配上罗西大婶自家酿的微日酒,然后嘻笑的一起热闹快乐的饱餐一顿。跟罗西酒馆的快乐景象起来,眼前的用餐对凛而言几乎是地狱。
  忽然间,凛眼前吃到一半的餐盘被收了起来。凛惊讶的抬头,发现一群仆人七手八脚的把热食全部都收走,几个强壮的男仆轻巧的把隔着凛和凯特米总执事之间的长桌子搬到了墙边,取代的是一张漂亮的方桌摆在凯特米总执事面前。
  一个男仆走过来对凛鞠躬,把凛从椅子上请了起来。男仆把凛的椅子移动到了凯特米总执事面前的方桌,和凯特米总执事面对面的摆着,做出了一个动作邀请凛做到椅子上。
  凛迟疑了一下,战战兢兢的慢步移往椅子,轻轻的坐了下来。
  这是凛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着总执事,也是凛第一次仔细的看着凯特米总执事的脸。凯特米总执事大概是凛走遍了这么多王国以来,看过的少有的有钱有势又有外表的男子之一,他看起来风度翩翩,身穿着漂亮的金丝礼服,眼神中带着一点的自傲,想必对自己很有自信。
  凛讨厌他。无来由的就是一阵讨厌。说不上来为什么,凛从在市场第一眼看到他就无名火。或许是因为总执事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再加上纵容区管欺压人民的形象,不管他多有钱有势,凛实在没办法看得起他。
  凯特米总执事对着凛淡淡的展露一个微笑,凛面无表情的回报他一个不屑的轻视眼神。
  凯特米总执事轻轻的一挥手,房间里所有的仆人全部从同一个门口退出去,轻轻的关上的门之后,整个偌大的房间就只剩下凛和总执事两个人。
  仆人们一出去,总执事伸直了手指着凛面前的一杯酒,说着,“喝。”
  凛盯了总执事好一会儿,怎么样都是不肯动手拿酒杯。
  “喝。”总执事再次说着。
  凛还是不动,难说这酒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你怕这里面下了毒是吗?刚刚的餐点你都吃得这么放心了,这一点酒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怕的?”总执事笑着,傲慢的说。
  凛微微的眯起了眼睛,慢动作的拿起了眼前漂亮的酒杯,小小的啜了一口。
  是微日酒。凛微微的扬着眉看着酒杯里淡淡的酒色。虽然她喝不出来这种微日酒是用什么东西酿造的,但是那种甘醇的甜味确实是微日酒才有。
  “好喝是吧?”总执事扬起漂亮的嘴角笑着说,“普通人民酿造的根本不能和我的潘森微日酒相比。我拥有全琥珀岛最棒的酿酒师,他每年雪溶的时候,都会为我带着大批人马去库比特河的最源头,也就是微日山的最高处,收集最棒的冰凉水,再用岛西最棒的葡萄酿制出只属于我的潘森微日酒。这座岛上最棒的葡萄就属岛西那两株葡萄藤的葡萄最顶级,刚好,我和葡萄腾的拥有者有很深厚的感情,拥有葡萄藤的人并不使用那些葡萄,所以,那些葡萄就全数归我。最顶级的葡萄和最顶级的微日山冰水所酿造出来的酒,就是你眼前的这一杯美丽的微日酒。”
  凛默默的听着凯特米总执事吹嘘着,虽然这酒的确好喝,但她不相信这一定是全琥珀岛最棒的酒。
  “所以,希连恩大帝也知道总执事大人拥有全琥珀岛最棒的酒啰?”凛讽刺的挖苦着。
  凯特米总执事意味深长的看着凛,淡淡的露出一个微笑。
  “我知道你的意思。”凯特米总执事用着傲慢的口气说着,“我不怕他。所以你说这种话并不会吓到我。我和他的野心不同,他只想压榨人民,只想从人民身上不费力气的榨光所有,只想不停的打进口贸易的主意,只想让自己的皇室有钱再更有钱。我没有这么庸俗。我和那个满脑子都只有钱的庸俗家伙是不一样的。”
  凯特米总执事拿着酒杯微微的晃着里头的酒。
  “我有不同的计画。即使我还不是琥珀岛的帝王,总有一天,我会是。那一天,你就会见识到不样的君主风范。”
  凛默默的盯着眼前这个人,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
  “野心是吗?”凛说,“你不怕我说出去?”
  凯特米总执事斜盯着凛,笑着说。“说出去?你尽管说。我多希望有人把这件事情传得越大越好。传到希连恩的耳里,让他听了开始害怕我的存在,让他用金钱去强壮那些只信任我的军队的心,让他花大把的钱帮我的军队增强武力。最后胜利的,还是我。而你传出去了,只是增加我的速度罢了。况且,谁会相信你的话?一个从不知名的地方来的小画家和一个总执事,我只要短短的说一两句驳斥的话,就可以让一切变成只是你随口说出的谎言。你说,我还有怕你泄漏的必要吗?你还有说出去的必要吗?”
  凛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凯特米总执事。她不懂总执事为什么要对她说种话,不懂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
  “所以呢?”凛面无表情的说。“总执事大人到底想传达什么给我?”
  “我即将变成一个帝王。”凯特米总执事说。“而我选择了你陪伴我。”
  凛面无表情的看着凯特米总执事。
  被人求婚的经验她不是没有过,当初在学占卜的时候,当地的一个大财主就要求凛做他的第五个妾,在其他的低方,也常有一些人要求凛做妻子,但是地位这么从高的对象倒是第一次。突如其来的求婚对她产生的震惊不大,她只是不懂,为什么会是她?
  加上凛对凯特米总执事的反感,凛绝对是不可能答应。但是好其心不由得让她想知道,为什么会是只见过一次面又这么无理的她?为什么会是一个四处卖艺的外来的她?凛想知道总执事在打什么主意。
  “为什么?”凛问。
  这让凯特米执事相当震惊,“为什么?!你难道不懂我选择你的意义吗?你即将当一个不愁吃穿的贵族夫人。”
  “这我知道,”凛不耐烦的说着。“但是我相信总执事大人身边一定有许多更好的高贵的女性,我不懂总执事大人选我的意思。”
  “那些自己贴上来的女性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凯特米总执事笑着说,“我喜欢敢顶撞我的你,有勇气,可以跟我一起叛变。”
  凛好笑又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人,直觉他或许脑袋有问题。
  “你从今晚开始就住在这栋房子。”凯特米总执事继续说着。
  开什么玩笑。这个念头才从脑海里闪过,凛又快速冷静了下来。在对方的地盘和对方起争执似乎不是一个聪明的举动,凛试着在心中用最快的速度用力挤出一个逃脱的方法。
  “但是,我还不认识你,你也并不认识我。”凛用力挤出一个笑容。
  “我认识你,你在岛上做些什么我都知道。就算你不认识我,无所谓,我们之后的时间还很多。”
  “但是,在我的故乡深信着,互相不认识的两个人是不被神给祝福的。”凛迅速的编出一个谎言。
  凯特米总执事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
  “潘森.凡赛历洛.凯特米。”
  “凛.斯兰.葛瑞西。”凛回着。
  凯特米总执事听着凛的全名,颇感兴趣的扬着眉,“这是你的真名?”
  凛没回话,眼神中透露出“你怀疑吗?”的讯息。
  “想必你的名字有什么意义吧?”凯特米总执事问着。
  “特别意义倒是没有,但是我继承了我父亲的名字。”
  “令尊的名字?”
  “斯兰.刚纳.葛瑞西。”
  凯特米总执事扬着眉沉默了一阵子。
  “很熟悉的名字,但是我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父亲从事的是在各国间的贸易工作,或许因为如此,总执事大人曾经听过父亲的名字。”
  “或许吧。”凯特米总执事说着又沉默了下来,像是思考着什么。
  隔了一会儿,凯特米总执事才又抬起头来看着凛。
  “就这样。”总执事说,“你今天起就住这里。”说完,总执事起身就要往房间外走。
  “等等!”凛慌张了起来,她不能就这样住下来,她才不要和这种人过一辈子。“就这样?这样叫做互相认识?”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了你的名字,这样不够吗?今天就先这样,我说过,我们之后的时间还很多,而我也没说今天晚上就要结婚不是吗?我们时间还很多.以后再继续认识也不迟,今天就此为止。我会叫仆人带你去你的房间。”凯特米总执事说着,有礼貌的对凛鞠了个躬,转身就要离去。
  “请让我回酒馆去整理我的行李。”凛慌张的说。
  “你不再需要那些东西,这里准备了更好的服装,当作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凯特米总执事回过身傲慢的说着。
  “我的画具。我要拿我的画具。”
  “你也不再需要那些画具。我会为你准备更好更高级的画具和颜料。”
  “我要回去跟酒馆的人道别。”
  “那更加的不需要。我派人捎封信给他们,告诉他们你在这里。况且,婚礼之后,整个琥珀岛的人都会知道你是库比特兰区总执事的夫人,就算你不向他们道别,他们迟早也知道你的去向。”
  “总执事大人不会要他的伴侣成为一个无礼的人吧?”凛尽量装出镇定的模样,“罗西酒馆的人对我有恩,我想还是当面向他们道谢,当面道别会比较妥当,总执事大人应该也希望自己娶的人不会被区民们说是个不懂礼貌的人吧!”
  “我不在乎,他们要说就随他们去说。”凯特米总执事傲慢的说。
  “总执事大人,请让我先回去一趟吧!我可以好好的向恩人,朋友道别,就当是送我的礼物吧!”凛慌张的说着,不论如何一定要找机会先逃脱这里。
  凯特米总执事思考了一下,微微的点了个头。
  “好吧。”凯特米总执事说,“就让你回去三天。三天,够了吧!?”
  凛心中欢欣鼓舞着,却尽力的让自己外表呈现镇定的模样。她慢慢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深深的对凯特米总执事鞠躬。
  “你今天晚上就先睡这里。”凯特米总执事挺直了腰,“明天一早我会叫马夫备马车送你回酒馆。你先好好的睡一觉吧。”
  凯特米执事说完,摇了摇放在桌子上的铃铛,一个漂亮的女佣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凯特米总执事交代了女佣几句话之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女佣鞠躬送走了总执事,才领着凛又往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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