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东西给你带来了,你去看看,到时候记得说几句吉利话,礼数到了,额娘也不会太难为你。”赵玄奕几乎是用一种命令的口气,似乎完全忘了,那天晚上皇阕并没有同意他的想法。
“东西?什么东西?”皇阕一惊,明明当时自己已经婉言拒绝,怎么今天东西都带来了。
“一些珠宝首饰,上好的胭脂水粉。没买太多,毕竟是以你的名义送上,多了倒和你身为地位不符,让人奇怪。”赵玄奕双手后背,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太子殿下,我好像从来答应过要去给如贵妃祝寿!”皇阕有些微怒。对这些地位比自己高贵许多的人,除了皇上,她从来不自称奴婢,还曾经因此被雪漾嗤之以清高过了。
“让你跟我在一起,就这么委屈?”赵玄奕比她更要生气,一句话就要发怒,额头青筋跳起。
这个女人还想要他怎样,要是换做其他人,别说一个,就是十个百个的女人他也一句话就能全部要了,偏偏就她,难道贵为太子已经足够卑躬屈膝的他,做得还不够吗?
“太子殿下也是一番好意,并没有其他意思。孝敬好如贵妃,对皇阕姑娘以后在后宫也有好处,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一旁的曹公公忙替赵玄奕解围。
“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太子殿下。”皇阕冷冷道。
“皇阕!”赵玄奕狠狠地甩开袖子,被皇阕气得话结,不再看她,转身走了,曹公公弯着腰一路跟在后面,知道主子正在气头,不敢废话。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要惹他生气,不欢而散,难道就不能好好的心平气和的和他谈谈吗?难道只有自己醉酒失心,强行逼着你才肯听话吗?那样两败俱伤的结果到底有什么好!
皇阕回到屋中,桌子上的锦绣玉盒赫然映入眼帘,事到如今,把东西再还给赵玄奕是不可能了,只好硬着头皮等到如贵妃生日那天,再看情况定夺。
初秋时间甚短,几场秋雨之后,天气已经有了几分寒意。巍峨的帝陵披上一层霜白,更显悲沧。
只穿着一层单薄素色布衫的青年男人独据高台之前,静静凝视着皇陵方向。泼天的瑟瑟秋风,就这么直直灌在他脸上、身上,他却毫无避开的意思。
——他已经这样站了整整两个时辰,沉默得可怕,整个人活象一尊没有生命的白玉雕像。全身早就粘了一层重重的霜意,呼出的气体在睫毛上凝结成水珠。
这楼台叫做尊台,是皇帝为思念死去亲人所建。楼台虽高,顶上毫无遮蔽,在寒冬腊月登台,越发冷彻骨髓。可皇帝以纯孝治天下,每年冬日到了先帝的忌辰,不管多冷的天气,定会来尊台追思拜祭亡去的故人,旁人也不敢多劝。
不知道过了多久,躬身站在一侧的宫女忍不住动了动,怯生生地说:“二皇子殿下,该回宫了。”从他镇守北疆之前自己就已经开始服侍他,这副安静死寂的样子十分少见。
一直在出神的赵玄雨转动一下眼珠,活象才还魂的样子,对她淡淡一笑,微微点头。
宫女见他终于回应了,松一口气,接过了他的手,搀扶着冻得有些身子发僵的赵玄雨缓缓而下,离开了帝陵。
马车还没行到皇城,车内的赵玄雨便开始发起高烧,两颊通红,浑身乏力发冷,剧烈地咳嗽起来。
跟车外的宫女听到赵玄雨咳嗽的声音,眉头皱的更紧,赵玄雨向来身体健壮,很少生病,前几日天气忽冷忽热患了感冒也没当回事,今天又在外面一冻果然出了问题。
“二皇子殿下,您在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要回宫了,等一回去就派人请御医来。”宫女掀开帘子,着急地看着马车内烧的头昏的赵玄雨。
没有力气讲话,赵玄雨回应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今天是娘亲的的忌日,每年赵玄雨都会过来祭拜,上几柱香,供奉些祭品。即便过去的三年远在北疆,他也从未忘记过这个日子。
每年这个时候的尊台就只有他一个人来,当初皇帝一时慈悲,看在赵玄雨的娘亲为他生了二儿子的份儿上,才答应她死后也埋葬在这里,等到以后皇帝驾崩了之后,继续在阴间服侍他,为他后继香火。可是皇帝却从未来此祭拜过一次,整个皇宫上下,只有赵玄雨一人记得。
等回了寝宫,赵玄雨已经半昏半醒,几个太监宫女手忙脚乱地把他扶到床上躺好,就要去找太医,赵玄雨突然拉住其中一个的手腕,梦呓一般吐出几个字来:“皇阕——去找皇阕——”
宫女看他这副模样不敢怠慢,两拨人分开,一拨去传太医,一拨去召皇阕。众人知道宫中有这么一个名叫皇阕,小有名气的舞女,却不知道二皇子心心念念要找她来干嘛。
皇阕一行人正在排舞,听来人讲明用意,顾不得多做解释便匆匆跟着她离开,留下一群爱嚼舌根的女人在后面小声议论着什么,玉清城看着皇阕着急忙慌的背影也十分疑惑,不明就里。
见人少了,玉清城便宣布今天的排练到此为止,众人叽叽喳喳地散去。雪漾觉得这正是个绝好的时机,反身出了门,直奔太子殿。
等皇阕跟着宫女到了赵玄雨寝宫的时候,太医已经来了,正在床前为他把脉。为了不打扰太医看病,皇阕悄悄走到床边,一句话也不说,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因为太难受,嘴里发出低低的呻吟声,心像被什么力量狠狠揉捏了一把,剧烈的抽痛起来。
太医把完脉,交代了宫女几句便去了药房抓药。皇阕悄悄地走到床头,接过宫女手中递过来的湿毛巾,轻轻地搭在赵玄雨的额头上,下意识的又用另一只手替他捋顺了几缕凌乱的头发。
被她这么细小的动作惊醒,赵玄雨一把握住了皇阕的手腕,手心发烫,吓得她一愣。
“皇阕——”生病中的赵玄雨声音也有些无力,“今天是我额娘的忌日。”
“啊——”皇阕发出一声低呼,“你去看她了?”
“嗯。”赵玄雨点点头,笑得十分温柔,“皇阕,我好想额娘。”
一句话竟然说得皇阕胸腔一阵酸楚,多少年来都没有过想哭的感觉。“你要照顾好自己,才能让娘放心。”皇阕少有这么柔和的时候,眼里尽是怜爱,怜爱这个时而快活时而悲伤,满身孩子气的男人。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