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又是纵情声色的祸了罢。李慕晨心里如此冷漠地想着，抬起头来的脸上却瞧不见丝毫或是不满或是不屑的情绪。
　　没有表情。这便是李慕晨最常有的“表情”了。
　　他那双黑洞似的眼睛留给他人太多的想象力。
　　未知很多时候代表的不是希望，就好像在这样的年代里，看到李慕晨的眼睛，就算大家同时联想到了黑洞，本来是应该有人充满浪漫地想象着黑洞的另外一头一定是一个未被开发的，蕴含着无数可能，能够带给人们希望的新世界，但是，煌朝的百姓，在经历过近百年的丧尸围城以后，他们更容易想到的却是，能够吞噬一切的可怕的力量。
　　“爱卿此番前去五禁城，可有什么收获？”皇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慕晨，仿佛想要从那恍若最上好的玉雕塑出来的俊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似的。
　　“臣知道，想必皇上也知道。”李慕晨朝他一拱手。
　　“唉。”皇帝从那御桌后头走了出来，也真亏这御书房的空间足够宽广，要不，就他这身高一米七七，一百八十斤的身形，再加上古代的这些御案龙椅都是真金白银或是上好实木的，还真的有些不好活动开呢。
　　白白胖胖的手一看就是平日里不曾干过什么粗活的，李慕晨在皇帝陛下亲切地抓住他的手的那一刹那，更加肯定了，皇帝陛下平日里估计也是疏于习武的。
　　身为军士世家的欧阳家的子孙，居然疏于练武，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再加上皇帝陛下刚才走出来的时候，明显脚步虚浮，再看看那略显浮肿的脸，没想到才不过短短几年的功夫，曾经一个只是体型稍胖的好男儿，居然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李慕晨真不知道该不该替姐姐伤心。只是，路是她自个儿选择的，当初家里人也曾劝阻她，毕竟李家一向奉承的是忠贞不二的一夫一妻，皇帝却断断不可能如此专一，后宫佳丽只怕没有三千，三百，就是那三十人，也足够你折腾的。
　　只可惜，那名身上流淌着李家人倔强的血统的女子，最终还是毅然决然嫁入皇家，谁也不知道她当初心里边是怎么想的，就算是亲娘，她也没有如实告知她的真实想法。
　　明明李家是最不需要与皇家攀亲的。
　　“晨儿，这里就你和朕二人，私底下，我们不谈这君臣的礼仪，你可唤我一声‘姐夫’。”欧阳东升亲切地笑道。
　　“臣不敢。”李慕晨规规矩矩地任由皇帝抓着他的手，依然恭敬地朝对方拱手行礼。
　　别说他姐姐还只是贵妃，就算她日后当了皇后，这一声“姐夫”都是叫不得的。
　　“我跟你姐姐一样唤你一声‘晨儿’，你倒不愿意唤我一声‘姐夫’？”皇帝似乎有些无奈，“罢了罢了，我就不跟你争论这个了。反正左右不过是一个称呼。到底不能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
　　李慕晨垂首不语。
　　“你该知道，我们欧阳家的人，从太祖那时候起，便没有活过三十五的。”皇帝的声音幽幽怨怨的，又似乎带着一丝不甘心。
　　煌朝无论多么能干，多么昏庸的皇帝，大都英年早逝。这在煌朝已经不是秘密了。
　　有传闻是丧尸的横行阻碍了皇家的命数，有说这是弑君的因果报应。
　　无论有多少种说法，这都是近百年来无可解决的诅咒。
　　皇家人还是更愿意相信这都是丧尸造成的，所以只要是斩杀丧尸有功的，他们都会予以重用，像李家这样能够研发出消灭丧尸的强大杀伤力武器的家族，更像是皇家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皇家人深信，李家一定掌握或终究研究出解决这个百年难题的方法。
　　皇家人甚至觉得，迎娶李家的女儿可以有效地延长自己的寿命。
　　当然，只有李家人才知道这是多么荒谬的方法。但是，由于李家人掌握着一张神秘的秘方，也真正于危机之时解救过皇家人的性命，虽然最终他们都活不过三十五，但这在他们看来，简直就像命中注定的救赎一样。
　　发展到后来，皇家人甚至出现了一种荒谬的想法，譬如眼前这位欧阳东升皇帝，他甚至觉得，要是不迎娶李家女儿为妻，他可能三十岁都活不到。
　　李慕晨不为所动，依旧是恭敬地垂首，不言不语。
　　皇帝拼命地想要从李家那里获得延命的秘方，但是李家人都知道，他们家根本没有那个东西。几次救皇家人性命也只是偶然。
　　但是，已经年近二十九岁的皇帝肯定不会相信。
　　以往历任的皇帝都没有相信，只能饮憾而终。
　　第27章第二十七章煌俊宗
　　李慕晨不是第一次面对皇帝的长吁短叹，头一次听皇上这般有意像他大吐苦水的时候，尽管面上不显，但心里边还是有些许动容的。
　　但是，只要稍稍抬起眼睛，对上皇帝眼神里那殷殷期盼，一年比一年还要疯狂的热切的眼神，心里边的任何不平常的情绪便会悉数平复，心湖如明镜般，再也掀不起半点波澜了。
　　若是哪一天听到皇帝喝李家小姐的血，李慕晨估计也不会感到特别惊讶。
　　最终，皇帝还是未能从李慕晨的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李慕晨退下后，太监总管弯着腰走上前来，尖锐的声音毕恭毕敬地进言道：“陛下，这李家之所以能够兴旺发达，还不是全赖陛下的隆恩，陛下为何不……”
　　“哎！”皇帝闻言立马摆摆手打断公公未说完的话，他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然后像是充满了气的气球突然被放气了一样，整个人怏怏地倒坐在椅子上，叹气，说：“别人不知桂公公你好歹是从皇爷爷那时候起便已侍奉圣驾左右，你又怎么可能不知。表面上，我们欧阳家得了这天下，风光无限，但是，我们谁都知道，唯有制得了丧尸，才算是真正能得这天下的。太祖尚且未能办到的事情，我们欧阳家的子孙又像是被诅咒了一般，还得仰仗四大家之力才得以安坐这龙椅之上。若是突然新兴了一股能够压制丧尸的力量，我们欧阳家的命数，便也该走到尽头了。如今最为得用的李家，好歹是站在我们欧阳家这边的，若是轻举妄动，谁也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更何况，李家的底，我们尚且不知深浅，贸贸然插进去，说不定反被淹死了也不自知。暂且还是保持这般，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