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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那是在很久以前,已不知在什么年代,时间大概是在冬天,(据有经验的人推测说,冬天由于山里的食物不足,野物们才容易下山),有一只豹子顺着村东边的沙河绵延窄小的狭谷,跟随着一路弯延的浅浅的河水来到了我们村子的东边。当人们在绵延起伏的光秃秃的田野中发现了这只孤独的豹子的时候,谁也没有感到恐惧,终日沉浸在寒冷的孤独寂寞中的人们感到了亢奋,他们奔走相告,赶回家中拿起了最坚实的农具,纷纷加入到追赶那只豹子的声势浩大的活动当中。
  起初,那只硕大的豹子矫健敏捷,它常常使人们东奔西跑地无功而返。这也更增加了人们的斗志,逐渐地更多的人闻迅后赶了过来,街上的商铺纷纷关门,做生意的人和逛街的人也纷纷加入到了围捕豹子的行列。刚开始豹子始终在我们村边转游,不愿意轻易地离去,后来当人们越聚越多时,豹子已在人们的声势浩大的包围中东奔西突地逃离不出去了,当包围圈越收越拢时慌忙中的豹子藏在了一个不太高大的土崖裂开的缝隙中。
  由于长年累月的雨水冲刷的关系,那个不太高大的土崖中间经雨水冲刷和塌陷形成了一个纵深细长的缝隙。当人们看见那只豹子在眼前消失的时候,随即他们便在又细又深的土崖缝隙的底部发现了它。顺着窄窄的缝隙参差不齐的壁面,在阳光照不见的深深的缝隙底部,人们用手遮挡住刺眼的阳光,才在细深的土崖缝隙底部的阴暗之中,隐隐看见了那只硕大的豹子未完全隐藏起来的身体的一部分所展现出来的图案阴森的皮毛。于是人们在田野中找来石头瓦块,站在土崖上面顺着窄窄的缝隙向下投掷,去砸那只豹子所掩藏不了的图案阴森的身体的一部分。有些石块没有击中,有些虽然没有击中却弹跳到了豹子的身上。随着密集的石块的砸击,藏在底下的豹子不时发出了沉闷巨大的吼声,这发自生命深处的吼声地动山摇,使人们都感觉到了随着一声声巨大沉闷的吼声脚下的土崖都在微微的晃动。他们感到了非同寻常的刺激,一阵阵更加猛烈地向下投掷着石块。
  猛然间随着一声巨大的地动山摇的咆哮,随着来自细长的土崖底部掀起的一阵阴森可怕的旋风,像一道金黄耀眼的闪电,那只硕大矫健的豹子已冲上了土崖上,在人们还未完全明白过来时,它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吞进了我的某位先人的圆滚滚的脑袋。那时他正挤在了围拢在土崖不宽的缝隙周围人潮涌动的最前沿。他手中正抱着一个不知从何处拾来的很大的石块,探头探脑地瞅着窄窄的缝隙下面阴影中的那处阴森的皮毛图案,准备着扔下去。
  我的那位先人在遭到豹子猛然袭击后在一片黑暗中急中生智,用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那只豹子的两只前腿,与它扭打在了一起。也许他的眼前不是一片黑暗,在充满粘液的粉红色柔软的口腔中,还有从豹子合不陇的嘴巴边顺着雪白尖利的牙齿边缘划进去的少许明亮的阳光。
  围绕在土崖上的人们在一时受到惊吓四散奔逃到不远处之后,一看到这种场面就又纷纷举着坚实的农具赶了过来。有人向我的那位先人喊:“用头使劲往里顶,不能让豹子嘴合陇,只要它嘴合不陇,它就不会咬着你了。”我的那位先人在豹子的口腔中的耳朵透过豹子猛烈的喘息声可能听到了他的话,他两手抓住豹子的两只前腿,使劲地往豹子的喉咙里拱去。
  有人面对这人与豹子扭打的场面缩手缩脚地不敢下手,怕砸到了人;有人则瞅准机会,对着豹子的身子一阵猛烈地击打,于是豹子从喉咙里吐出了我的那位先人圆滚滚的脑袋,甩开他两只手的纠缠,从人缝中艰难地溜跑了。
  于是我的那位先人浑身沾满泥土,在人们的簇拥下精疲力竭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除了几处小小的擦伤外,豹子那锋利的牙齿未伤到他身体的丝毫,这也是人们几辈子以来热衷于将他的故事赞叹传播的原因之一。
  第36章
  面对着充满赞叹的流传了几辈子的我的那位先人的传奇经历,我爷爷对他的死给人们留下不体面的恼人的话柄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心。也许他想让我了解他,理解他们那一辈人的生活而记住他,而不要盲目听信流传于乡间的不切合实际的他的故事而对他心生恶感,在我刚刚懂事的一天深夜,他兴高采烈地来到了我的梦中。也许是他见到了我而感到高兴,也许是他一改往日孤独愁苦的形象,想尽其所能地在我面前留下很好的印象。
  然而对我来说,这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在我面前留下的他兴高采烈的形象,确实与我后来在听到他的故事时所获得的他孤独愁苦的形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使我能更加深入地了解他的过去。
  由于我爷爷在我还未懂事的时候死去,他的那次在我懂事时唯一留在我梦中的形象,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使我终生难忘。
  从他那孤独的眼神和世世代代永不磨灭的相似的面容中,不用介绍,我也认出了他就是我的爷爷。
  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静悄悄地来到了我的梦里,或者像路边一个古老的树木一样在我不经意地经过它面前时,它忽然幻化成了人形,站在那里嘴里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话。他一身黑色的衣裤,在朦胧的黑暗中我看不清是什么样式与布料,也许就是以前中国农村里流传的那种纺织后在手工染房里染成的黑色或深蓝色的粗布,以手工缝制的宽大的衣裤。他皮肤黑暗,眼神黑暗,说话时露出的牙齿也是发出黑暗的光泽。他那黑色的嘴唇不停地嗫动着,在他胡须稀疏的腮边形成了浅浅的黑色的如黯淡的蝴蝶舞动时的旋涡。他嘴里不停地咕咕咙咙地说出的话语像黑色的音符一样随即消失在他身后黑暗的背景之中,让人迷茫而费解。我伸长耳朵,像眼盲的蝙蝠在夜空中捕捉自己的声波一样,仔细地捕捉着他那滔滔不绝然而含混不清的话语,逐渐地像在夜晚的小树林迷路的孩子看见明亮的北极星一样,我慢慢地适应了他那说话的节奏,听清了他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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