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姑父吴再兴不定期随心所欲频繁地归来的时间,完全要看他当时在全国各地的某处与我们家之间的距离,以它的距离除以他所骑的枣红色骏马的时速,再结合他出发时的时间,就可以准确地算出。至于他和马匹的休息时间和吃喝及其它必须的时间,它们总共加起来也非常短暂,可以忽略不计。或者说它是在他日夜行进的过程中完成的。至于他使用了什么方法,别人不得而知。
当我美丽的大姑陈招金在清晨起床,洗脸梳头的时候,她有时候会忧愁地发现她梳下的落发又增加了许多,当她将它们细心地收集在一起,用手指头捻开它们数一数数量,以卜兆忧愁的心事时,此时透过微明的晨曦,院子里传来喜鹊欢畅的“叽叽喳喳”的叫声。她侧过头去透过雕花的窗棂,看到一只花喜鹊正落在窗户前的树枝上,翘起细长的尾巴在浓密的枝叶间欢叫蹦跳着,于是她转忧为喜。
当她走出屋门来到院子里的时候,朝阳冉冉升起,阳光如支支金箭向她飞来,在她的面前纷纷坠地,发出灿烂动人的喧响。此时她看见大姑父吴再兴骑着他那枣红色的骏马飞身而至在院门前停下,尽管他们还披着厚重的露水,但阳光的金晖已将他们昨夜一路奔驰所携带着的浓重的夜色一扫而尽。于是她心慌意乱地打开院门将他迎入院内,两双迫不及待的手已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我的已变得日渐慵懒的爷爷对于大姑父吴再兴“的的的”的马蹄声和他的疯狂无礼的举动初起时感到了厌烦,但当他在他的每次恼人的不期而至的造访中都能得到来自全国不同地区的新鲜的玩意时,他的态度发生了改变,甚至慢慢地变得有所期待起来。虽然有媒妁之言,但还在没有明媒正娶的待嫁期间,对于大姑父吴再兴的疯狂行为和我美丽的大姑陈招金的频繁幽会,村民们大多觉得他们郎才女貌很是般配,但也有一些满怀醋意的风言风语。我的爷爷此时在常常不期而至,大姑父吴再兴的造访中所得到的全国各地的新鲜玩意的迷惑下心坚如铁,他对所有风传至他耳边的闲言碎语不闻不问,他坚定地认为吴再兴就是他美丽的让无数痴情的男子朝思暮想的大女儿陈招金的终生所依靠的人。
无论部队走到哪里,他都会星夜兼程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偷偷地跑回来与她见上一面,以解魂牵梦绕的让他忍受不了相思之苦。对于未来的夫婿吴再兴越来越疯狂的举动,我美丽的大姑陈招金由最初的心慌意乱慢慢地变得冷静下来,她透过时空的迷雾,清楚地看到了我未来的大姑父吴再兴不太美好的未来。在几次婉转地劝阻无效之后,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对他向天发誓,说是哪怕山崩地裂地被夷为平地,她都会等他回来,让他在外安心地工作。我的大姑父吴再兴对他的心上人那一本正经的举动感到好笑,他并不以为真,没有放在心上。他有时候就是为了看她一本正经的神态,而频繁让她发誓的。对此,我美丽的大姑陈招金也感到无可奈何,她有心硬下心来不在他下一次千里迢迢地疾驰而归时与他见面,又怕伤了他心,况且那也是她所朝思暮想的事情。因此,她的软心肠害了他,使他的错误行为得以继续。
部队首长对我大姑父吴再兴后几年在部队的工作感到很不满意,甚至很感恼火。但考虑到他有知识和工作经验,况且他在部队工作多年,是一名老同志,所以本着以教育为主,并没有给予严厉的处罚。但我的姑父吴再兴却在几次领导找他谈话和几次不大不小的处罚之后对部队的工作感到了厌烦。由于在频繁的战争状态下部队经常缺医少药,实际上我的大姑父吴再兴在部队常常充当着全能的医生的角色,他有的时候甚至还必须拿起手术刀,为那些受伤的战士做不大不小的外科手术。当然这也离不开他的勤奋好学,他经常在与他一起工作的医生的耳濡目染下学习并掌握了医学典籍上那些比较难懂的部分,部队也往往在几次大的攻坚战中在伤病员骤然洒遍原野的情况下,为他提供了独自操作并熟练掌握各项医学技能的机会,因此,部队实际上已把他培养成了一名全能的医生。
对于我美丽的大姑陈招金的过份迷恋,后来导致了我未来的大姑父吴再兴对部队工作的无休止的厌烦。他心中不止一次地构勒着这样一幅美景:在细雨迷蒙的山林深处,他开着一爿诊所,在清晨起床他吃过早饭收拾停当之后,开始煮茶制药研读医学典籍。小小的屋子里暖融融地飘荡着淡淡的药香,混合着随着屡屡白色的热气散发出的茶香。而在旁边的几间屋子里,我美丽的大姑陈招金正在操持着家务,相夫教子。此时在掩映着碧树花香的门前不远的石板路上,乘着轻盈的细雨正有人向路边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骑在牛背上的吹笛小牧童打听吴氏诊所的方向,他在细雨声中听到他们的谈话后赶紧迎出屋来,老远地向来人寒暄,将他迎入屋内给他诊治。
因此,当他的部队开到东北,准备开赴朝鲜战场与英勇的朝鲜人民一道与以美帝国主义为首的反动派军队进行殊死战斗的时候,他却莫名其妙地高烧不止。就这样,当他的战友们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在异乡苍莽的群山和原野中爬冰卧雪的时候,他却被送到了后方医院,躺在舒适的柔软的床上,在柔和的灯光下接受往日的同事们各种试探性的治疗。
不久,他的病又莫名其妙地好了,最后,连他的同事们也不知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是他们给他注射的或吃的哪一种药对他起了作用。部队虽然怀疑他有自虐的行为,但没有什么证据,最后就以他在部队后几年的表现为由,免除了他的一切职务,打发他回家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我的姑父吴再兴没有感到伤心,相反的还有些沾沾自喜的感觉,因为他可以按照他内心设想的美景生活了。
第2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