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云崖大惊,霍然起身,“不可能!”
将士见云崖不信,忙又强调道:“将军,千真万确!”
“怎么会这样?”营中一片惊呼。参谋的将士们面面相觑,都把目光投向了中央的云崖。
云崖心中焦急,神色却极为镇定。“马上飞鸽传书回帝都,请皇上调兵相助。”云崖命令道,摆摆手让前来报信的那名军士退下。
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云崖手中仅有十万兵力,而岐国与屿国的兵力加起来,有二十万多,以一敌二,几乎是葬送般的战役。数日下来,云崖的军队已是死伤惨重,云崖走出大营,望着简陋担架上熟悉的面孔:他们曾都是与他并肩作战的弟兄,如今却生死未卜——云崖一阵悲哀,深深地叹了口气。
“将军。”出身之际,思成上前,递给云崖一封信函,“帝都来的信。”
来信了?
云崖脸上一喜,急急将信函拆开,却只读了一句,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万分。“什、什么、什么……”云崖一声大喝,用力把信函捏成一团,掷在地上,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将军,怎么了?”思成从未见过云崖如此失态,忙蹲下身去捡那已然皱巴巴的信函,读了一遍后,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从头到尾仔细阅过,“这……”
“他们不肯出兵!他们怀疑我造反!”
云崖拔出剑来,猩红了双眼,对着满地黄沙疯狂地一剑剑斩落。
皇帝怀疑云崖图谋不轨,竟不愿意出兵相助,可如今已陷入战局,如何抽身?又如何能够回朝解释?十万兵力、对抗二十万大军,与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云崖暴怒,眼里满是绝望之情,他近乎失去理智地揪住思成的衣领,讽刺地大笑:“你知道么?我忠心耿耿,而我的亲哥哥,他竟然听信谗言,怀疑我造反!他怀疑我造反!”吼完,他只觉得疲惫不堪,又颓然松开手去,眼底一片心如死灰般的死寂。
“那曦儿怎么办……曦儿……”
云崖缓缓蹲下身,抱头低喃。
思成跟随云崖多年,云崖对皇帝的忠诚他又岂会不知?只是大敌当前,顾不上许多!他飞快地冷静下来,手覆上了云崖的肩头,劝道:“将军,你还有我们。你的将士,你不要了吗?我们要打胜仗,要活着出去,才能洗刷冤屈,你才有机会与曦儿姑娘重逢啊。”
云崖身子一顿,便跪倒在地。
是啊……活着……
他答应过晨曦,要好好活着!
战乱频繁。
一月之后,云崖军余数四万,敌军七万。
帐前,黑压压地站了一整片人,浩瀚如海。
这场几无胜算的战役中剩下的人群,却无一人面露惧色,他们手持长剑,傲然如山般挺立。
为首的八位将领,尤为面色决然。有一种慷慨赴死的傲然之色,在他们眼底如火般燃烧。
其中一位银白战甲的男子,分外惹人注目。他的战甲被雕磨透亮,在大漠的朝阳下,发出刺眼的金色光芒。他的神情冷漠决绝,却透出一股坚定的信念。绣着“云”字的红色大旗握在他的手心,在风中猎猎作响。
厉风过境,大军中鸦雀无声。
忽而,地面竟微微震动起来。有马蹄的铮铮铁响逐渐逼近,排山倒海而来。若在大漠上空,便会看见,天边有身着黑色战甲的军队,蚂蟥一般,向云崖军的方向急速涌去。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云崖神色凝重,眸如刀刃。他纵身跃上马背,一拉缰绳,忽地把手中的大旗一伸,高高举过头顶,望着西侧的艳阳。那大旗的颜色,竟比太阳还要鲜艳。
“我们,一定会胜利!”
云崖大吼一声,英气四溢。身前的将士齐齐响应,呼声震天。他一夹马肚,戴上头盔,首当其冲地持剑冲了出去。
很快,两国的黑甲军与云崖的银甲军便聚拢、交战。成千上万人在生死拼杀,一时,刀剑交错声、呐喊声、马蹄声,在天地间洪钟一般震荡开来。
血流成河,那些英雄的满腔热血,在挥洒之后,又被大漠的滚滚黄沙深深掩埋。
像是历史,最悲壮而深刻的烙印。
云崖骑在马上,黑发飘飘,眼神凛然而清冽。手起剑落,在团团聚集的黑家军中奔驰而过,宛如逆转生死的神。
突然,不远处有岐国将领的笑声响起:“云崖军无用至此,竟把妇女也派上了战场!哈哈!”
笑声尖锐,云崖又将一位敌军统帅斩下马来,侧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批人正被岐国军追赶着,其中不乏老弱妇孺之辈。他们仓皇逃窜,手中环抱的粮草和牵引的牛羊因恐惧落了一地。
敌军竟紧追不舍,边疯狂掠夺他们沿途丢下的粮食牲畜,边挥刀斩杀。云崖一眼便望见了乔装打扮的月然,在人群之中带着众人东奔西跑。
月然慌不择路地奔逃着,脑中闪过昨夜军营中云崖将军的一番话来。
“明日,我要你率领一批人,将粮草牲畜带上,沿途故意丢弃,把敌人引来黑木岩。”
月然与众人心领神会,人群虽在途中因敌军的冲杀而短暂冲散,极快却又聚集起来,一路赶到了黑木岩。
一到目的地,每个人的脸上已不是惊恐万分的神色。敌军虽心知中计,仍是对这些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毫不在意,轻蔑猖狂至极。
月然抽出她的白玉短笛,看了周围随她而来的将士一眼,叫道:“兄弟们,你们怕吗?”
“云崖军,不怕死!”
他们却声音清亮,个个迎风而立,毫不畏惧地与比自己强大百倍的敌人站在一起。
“就你们这些人,还能打仗!”
一名骑在马上的敌方将领龇牙咧嘴地笑,看着他们如看蝼蚁一般。只是下一秒,他便后悔了,这些人,仿佛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冲锋陷阵,拖着孱弱渺小的身躯在厮杀,他们不知疼痛为何物,直战到油尽灯枯,手中却还紧紧握着他们的长剑长矛不放!
黑木岩中,早已埋伏多时的弓箭手伺机而发,千箭齐出,便将被引入此地的敌军射杀殆尽!
是,云崖的军队,不怕死!
他们在为将军而战,在为国家而战,绝不屈服!
“好兄弟。”
云崖远远望着黑木岩的方向,眼底有晶莹在闪动。他调转马背,士气节节疯长,又杀出了一条血路。
第4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