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乘拉我在门前停了下来,目光没有具体落点,似有所想。我突然感觉到千乘手心里微微传来的汗意,想来他也是紧张的吧。我在下面握了握他的手,他低头与我轻轻一笑,让我戴上了那支玉簪,然后便携我前去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和七方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模样秀气稚嫩,却有些沉稳之态,一股子的书香之气然又不显呆板。
我记得千乘说过,现在家里只剩乔叔与奶娘了,他们是两口子,膝下有一个儿子,名叫庭儿。听千乘描述的模样和他差不多,想来这便是那庭儿了吧。
他见到我们歪头皱眉,慢慢的他看着千乘眼神越发明亮起来,突然兴奋的转过头去,大声的冲里面喊道:“娘,瑾书哥哥回来了。”
“瑾书哥哥?”我噘嘴看向千乘,娇声道,“我以后也要叫你瑾书哥哥。”
千乘稍带嫌弃的对我皱眉浅笑,点了一下我的鼻尖,宠溺的说:“什么瑾书哥哥,你该叫我夫君。”
这眼前的庭儿听了,双眸晶亮的对我看了一眼,急忙又重新喊道:“娘,你的瑾书少爷还给你带回来一位漂亮的少奶奶呢。”
我本来就紧张,听他这么说就更加慌的不知所以了。
他说着急忙让我们进去,刚进得院门,一位约有四十多岁的夫人就快步从里面迎了出来。
她面容红润,两眼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身材虽不丰庸但也不失福相,穿着不太朴素也不甚奢华,样式无奇可面料质地却极为柔软,显得本就面善的人更加亲切起来。
她看到千乘时定住了脚步,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后,激动的情绪带的嘴角有些颤动,慢慢泛起涌夺而出的泪意,才又缓步走了上来,有些不敢相信的对千乘上下相看。待千乘轻声唤了一声‘奶娘’后,她再忍不住喜极而泣,直接拉住千乘的手,哽咽道:“我的少爷回来了,果然是我的少爷回来了。”两句话后已然是满脸的泪痕。
“奶娘,快不要哭了,每次回来您都哭,我都不敢回来了。”千乘轻声话笑着,带出一丝孩子气来。
她听千乘这么说,便急忙擦去眼角泪水:“不哭了不哭了,你回来就好,奶娘高兴。”她说着看向了我,见了我头上戴的玉簪时对我的身份一目了然,不待千乘介绍她便意懂,直对我来回打看,哭意未退却已有笑颜,“这就是刚刚庭儿说的少奶奶了吧,果然是个俊俏的人儿,不错不错。”
听她如此夸奖我,便急忙与她作揖请安:“子砚见过奶娘。”我久居山上,不太懂他们那些见面礼拜,就这还是随风提前教我的呢,可是练了好多遍才没有显得那么生硬了。
奶娘听了急扶我起身,稍有慌乱:“不敢不敢,我只是少爷的奶娘,不敢让少奶奶对我行此大礼。”
千乘从容接过话:“奶娘何出此话,虽我唤您一声奶娘,但我待您并无主仆之分的,奶娘又何须见外呢。”
我不知如何,便也附和着说:“是啊奶娘,我在来时一想到要见您就紧张的吃不好睡不好的,您要是与我客气我就更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听我这么说也不好再推拒,忙迎我们屋里去,随风他们便随庭儿去安放马儿。
这屋子装饰的倒也素雅,只是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想来乔叔和奶娘并未曾翻改过这里,依旧还是那时候的模样。屋子充满了古香气,能够隐约的感受到那时候的温馨,竟似是来到了我儿时的家一般。
“奶娘,乔叔可是去布庄了?”千乘问道。
“今天没去,你乔叔年纪大了,身体再不如以前了。这几天呀又犯了些小毛病,一疼起来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现在房里躺着呢。”奶娘看着千乘满是疼爱,那张笑脸始终都没有收起来过。
“那我先去看看乔叔吧。”千乘说着与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安心。
“去吧去吧,正好让我们娘俩也说说话。”奶娘看的明白,便让千乘放心离开。
千乘一走,就只剩我与奶娘单独待在房间里,她一直笑看于我,又让我有些紧张起来,偏偏一紧张还总会面热脸红,也只好回她满腔热情的笑脸。
她拉着我的手对我左看右看,又是一通夸奖,多是说我文静乖巧。这让我更加不敢多言,以免破坏了我给她留下的美好印象。
我突然觉得我应该一开始让她先不喜欢我,那样她对我就没有什么美好期待了,然后我再慢慢的呈现出我的乖巧来,让她再慢慢对我改观,岂不更好。
可现在看她如此中意我的样子,若是我以后做错什么事了或是说错什么话了,那她岂不是对我的好感一落万丈么?
哎,看来以后又要扮乖了。
她见我有些矜持着,便主动与我说话:“少奶奶什么时候与少爷成的亲啊?”
“嗯?”我听的纳闷儿,突然想到刚刚庭儿听到千乘让我叫他夫君,他便直接喊我少奶奶了,奶娘怕是也随庭儿一起误会了。这个得说开,不然她怕是要真拿我们当夫妻对待了,要是晚上。。。。。。咳!打住。
我干笑一声,羞赧道:“我们还没有成亲呢,您还是快别叫我少奶奶了,就叫我子砚就好,不然我听的别扭,都不知如何说话了。”
“原来还没有成亲啊,那也快了。”她说着对我怪意一笑,随又问道,“我们少爷真有福气,竟找得如此好看的人儿做娘子。”
就这么闲言碎语的说了好一会儿,她倒没多问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夸我乖巧。呃。。。。。。这形象怕是就这么定了。
我本还想着她会问我家住何处,家有何人,家里是做什么的,谁知她竟一句不提,不免让我好奇她是否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奶娘,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她听了笑笑,拍着我的手说:“傻孩子,从第一眼我就认出你了。你跟你娘太像了,虽我当年只见过她一面,但再次看到长得和她如此相像之人,也还是可以认得出的。你这模样,若不是她的女儿又能是谁家的人呢?”
她看着一副面含感恩的样子,但我确实倍感歉意:“我娘虽救了千乘,可却不能知道千乘反被我们家连累了这么多。”
她笑着训眼瞧我,说:“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做什么还说两家话呢。”
这一家人听的我又是一羞,为掩不适便冲她眯眼笑笑。
她看着我慢慢有些笑出另一番意味来:“我原以为少爷只为报恩,没想到他竟是冲人家漂亮的女儿去的。”
“哈。”我强笑一声,想着千乘若是听了这话该如何解释,怕是怎么说都显得用意不明了吧。
与奶娘话中听出他们对千乘也是极具感恩的,因为当年千乘的父母死后,那个小千乘并没有把布庄转卖掉,而是交由当时的管家乔叔打理。
乔叔和奶娘是一直跟在千乘父母身边的,当年千乘父母遇害,而千乘又选择跟他师父,也就是跟我娘走时,他们便没有了依靠。然而当他们正担忧无处可去之时,小千乘便做了这个阔气的决定,就是让他们依旧住在这里,还让乔叔去接手管理布庄的一切大小事务。
乔叔和奶娘那时还不是两口子呢,只是千乘见他们都无处可去,便让他们都还住在老宅,这竟无意间给他们牵了红线,所以千乘的决定对于乔叔可谓是一箭双雕之举。
奶娘拉我去布庄转了转,看着眼前这偌大的布庄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布匹,琳琅满目眼花缭乱,我暗自在心里重喝一声:嚯!好大的规模。
见到这里进进出出挑选布料的夫人小姐,让我想到千乘之前提到他们家布庄时那云淡风轻的表情,还有那无比谦虚的口气,简直就是欺骗于我啊。若是这都不算红火的话,那别家想是无法存活了。
想这乔叔也真是一点儿不负千乘的好意,能将布庄生意做的如日中天,真真是个会做生意的人,千乘真真真是没错托了人啊。
奶娘很客气的让人给我做了几身长裙,甚为红艳,且轻纱薄翼,让人不太好意思穿出来。我只好借称自己骑马不便,而且近几日又服国丧,穿出去怕是不好,这才得以将其收进箱底。
奶娘说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因为皇上驾崩国民不得宴乐婚嫁,也没有了什么好玩好看的了。而我本对那些东西不是特别的感兴趣,便也不觉什么了,只总是会有些担心子墨。现在太子就已经权大势大,等他登基后地位稳定了,到那时候他就更加可以威胁到子墨了。
千乘回家后并没有当得布庄的少掌柜,而是做起了大夫一职,为乔叔医治调理着身体,使得乔叔直夸赞千乘乃神医在世。乔叔也曾希望让千乘接手布庄,可千乘乐得自在惯了,便以无经商头脑这种明眼瞎话委婉拒绝。
第七十五章 一家人何出两家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