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那老头儿耗去了好些时间,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很多宫女和小太监已经早早起来等着服侍主子了。
沿房走已经是不可行了,而路上行色匆匆的小太监小宫女的,难免会被发现,无奈,我们竟被活活的困住脚步。这样下去,迟早被发现,然后被当做刺客拖出去砍了。
我和子墨被逼来到了一处小院,躲在一处花堆背后。
这里和皇宫别处金碧辉煌的样子截然不同,就像一个民间庭院,又比普通的院子雅致些,也远离了那些庞大宫殿,鸟语花香的,很清静,让我有些想念蜗牛山的生活了。
正忘神时,屋里出来一个小宫女瞧见了我,一下把手中的脸盆扔到了地上。
在她欲喊叫之时,我忙过去堵了她的口,把她拖进房内,子墨随即跟过来,把房门关上。这时才发现,屋里还有好几个人呢。
天啊,怎么这么倒霉,这皇宫里的人真是多的讨厌。
正坐着的主子都还没有慌,几个侍奉着的小宫女倒先嚷成一片。
我被吵的烦躁,直捂住耳朵。
子墨向后退一步,稳住她们:“不要害怕,我们不是什么刺客,不会伤害你们的。”
那几个小宫女自觉失态,也不敢再当着主子的面嚷闹,挤到了一边看着我们。
“你们什么人,竟敢闯到这里来。”那镜子前的人儿从容的站起来,不像是在询问,倒像是呵斥我们。
看她头发稍挽,只着一身素衣,没有什么华丽装饰,却掩不去自身的雍容华贵之态。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却没有任何凶戾之气,说话时就像一个母亲在责怪不听话的孩子。
害怕待会儿再有人进来,我便过去堵住门口:“你们谁都不要乱动,不然我的剑可不温柔的。”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女微瞪着我,说道:“这里是芷水苑,休得放肆。”
从刚刚进来,其他宫女见到我们闯入都大惊失色,只有她比较稳态。看来不是什么一般的老宫女,又是一个主子身旁的宠儿。
芷水苑?唔……所以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老宫女见我们呆呆不语,才意识到我们并非什么小宫女小太监的,自然不会知道这什么苑住什么人。于是,她又凶凶的说道:“这是贵妃娘娘,你们休得在娘娘面前无礼。”
贵妃娘娘?怪不得看着那么威仪呢,可我们也不想无礼的,只是总不能乖乖就范吧。
不过,这人真是贵妃么?虽然我不懂得这皇宫的规矩,但既然都贵妃了,怎么也是住宫殿的吧,为何住在这间小别院,难道惹皇上生气了?
那贵妃娘娘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的,甚觉奇怪的望着我们俩。
这时,门口来一宫女说有事回贵妃娘娘听。我直接开门把她拉了进来,她见到我们惊住,不知眼前是闹哪般。
贵妃只问她何事,那宫女看看我和子墨,见我们也只是好奇的看着她,便过去与贵妃附耳低语。
那贵妃听了,突然惊站起来,喝令那些小宫女:“全都出去把守住外面,不准任何人靠近。”
见她这般,我和子墨竟不知如何了,任由她们无视我们缓缓退下,只留那个老宫女在侧。
她想做什么啊,跟我们待在一起真不怕我们是刺客什么的么?反正我们是什么都不怕,大不了闯出这皇宫,又没人知道我们是谁,便也不会牵连到谁了。
见人都走后,她痴痴的看着子墨:“原来你是仪妃姐姐的孩子。”
这是什么话,她怎么知道?
看来刚刚那个宫女来说的是昨晚我们在冷宫的事了,怎么这么快就被知道了。
啧~那个该死的老太监。
见我们慌张,她忙安抚我们:“不要怕,我不会叫人来的。姐姐的孩子活着,我为她开心。”她说着,竟有拂泪之意,旁边的老宫女赶来扶住她。
听她一口一个姐姐,又没有叫人来捉拿我们之意,我们便也没什么作为了。
“你怎么能知道昨晚的事?”我问她。
“姐姐的事,我想知道,自然就会知道。”她说的好像理所应当一样。
子墨惊恐的看着她:“你派人监视我娘?”
她皱眉:“傻孩子,我是在保护她。我怕她做什么想不开的事,也担心她在那里受苦,更担心她受委屈。”
子墨听人提起自己的娘,又有些伤心,声音微颤:“你跟我娘关系很好么?”
她自然而然的拉子墨,认真的打量着,说道:“都长大成人了,如果我的孩子活着的话,你还要管她叫声姐姐呢。”
她说着又有些伤心,老宫女见了,轻声劝道:“娘娘,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要想开些,以免伤了身子。”
我与子墨不语,只是看着她。
她还未开口,就先落起泪来,用手绢轻轻沾去泪,在一旁软榻坐下,才姗姗道来:“当年,我和仪妃姐姐很受皇上恩宠,只是当时太年轻,就有些持宠而娇,遭得各宫的妒眼。无奈皇上袒护,她们也便没有什么作为。后来,我和姐姐还有乔颜皇后相继怀孕。因为前面已有了几位皇子,皇上却迟迟未定下太子之位,所以她们都传皇上是为了让我和姐姐的孩子做太子。我腹中的胎儿比姐姐和皇后的月份都大上几个月,乔颜皇后那个毒妇,她怕先我生下儿子后更加夺宠,命人将我的安胎药偷偷给换了。当时我的孩子都已经成形了,却被她害死。是女儿啊,我的女儿能做什么,我的女儿又能跟她争夺什么呢?”她说着失声痛哭起来,那宫女也附泪而下。
她说这些时,我一点都不惊讶于皇后的所为,或许是已经听过乔颜皇后的恶闻,所以她再毒也觉得没什么惊奇,只是可怜了冷宫里的施仪妃和这失去孩子的贵妃娘娘。
“那我娘呢?”子墨问她。
她擦擦泪,为我们回忆起当年的事。
当时,施仪妃的胎儿比乔颜皇后的小一个月份,只是施仪妃在八个多月时意外早产,恰好先她一步临盆。当时施仪妃害怕自己的儿子在宫里难逃皇后毒手,生下后只看了一眼,就忍痛让一个宫女抱着离开。而后对外谎称自己生下一个死胎,又故意让人传出去,好让皇后听了松心,也给了自己孩子趁乱逃出去的机会。
一时间,整个皇宫上下被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太后知道后大怒,觉得有辱皇家颜面,想要秘密处死施仪妃,后被皇上拦下,打入了冷宫。
那个宫女曾得施仪妃救命,为了报恩,冒死将孩子带出了皇宫,在外抚养。直到有一天,皇后跑到冷宫里告诉施仪妃,说被人碰见施仪妃的宫女逃在宫外,或许是与侍卫私通,育有一子。还说她既为后宫之首,就理当为后宫清理了这种伤风败俗的人,以儆效尤。于是就派人去寻了那宫女,后来那个宫女抱着孩子被逼逃到了悬崖边,就直接跳下了万丈深渊。
施仪妃当时以为自己的孩子死了,万念俱灰,在冷宫里终日以泪洗面。
贵妃娘娘也无心再掺和那些琐事,就搬到了芷水苑。
她叹息一声:“后来,太后或许听到了什么,便借皇后为后宫之事太过操劳,再带一个孩子恐分身乏术之由,将皇后的儿子给我来养。皇后也因此更加嫉恨于我,只是也因为我养着她的儿子,便不敢再动我。太后这样也是在保我了。”
我问她:“你是倾贵妃么?”
她脸上挂着泪,对我笑笑:“你怎么知道?”
我回道:“我听人说,皇后的儿子由倾贵妃养着,性子也随贵妃娘娘一样仁善。今日见您,果然不输众口。”
我希望她不要只为那些事伤心,想让她知道,外面的人在说她的好,让她开心一些,也算我拍她马屁吧。
“对,我就是太子的额娘,倾贵妃。太子性子不坏,虽说心思如他亲生额娘一样缜密,但不似皇后一样心狠。也是看他仁厚又善谋,皇上才立他为太子,不是因为他亲生额娘是皇后,也不是因为他舅舅曾为国立下的不世之功,更不是因为我,全都是他自己修来的。”她说起太子时满心喜爱,看来并没有因为他是皇后的儿子就苛刻待他,也具仁举仁心,是有大爱之人。
她问子墨被谁所救,又被谁所养,子墨便一一告诉了她,只是没说师父被人杀害。
她听了,叹了叹,道:“好嫉妒姐姐,儿子长得这么好,还带来了一个女儿。”她说着回头看我,过来亲切的拉起我的手,“这个女儿归我了。她的儿子回来了,把我的女儿也带回来了,真好。”
我惊慌起来:“不敢不敢。”
她装听不见,过来对我这儿瞧瞧那儿看看的。
“我女儿长得也很好。”说完抱着我又哭了起来,“额娘好想你,天天做梦梦见你,可总是看不清你的模样。”
不忍话醒她,便不觉的回抱着她。
我知道,她只是见到施仪妃的孩子活着后,更加怀念自己的孩子了,就拿我骗她自己。我也拿她骗我自己,告诉自己这就是我娘,我娘就长这样。
我们互相把对亲人的念想都寄放在了对方的身上。
这时,外面有个小太监隔门来报:“娘娘,皇后娘娘派人过来,邀您饭后一起去花园赏花。”
倾贵妃威声道:“赏花?怕是赏的彼岸花吧。你去回他,就说我这院子里的花不是用来吃的。”
那小太监听了,默默离开。
娘娘好生霸气,竟不顾她贵妃的身份,直言冲撞皇后,只是那小太监敢照原话回皇后么。
这倾贵妃倒是跟我想象中的稍不一样。我只想着倾贵妃是个性子极为温顺,受了委屈也不懂反抗,只是高高冷墙里的无奈妃子。可从现在来见,也不是可以任人随意宰割的主。而且她明理宽容,有大家之气魄,也聚母仪之风范。
整整一天,我和子墨都待在芷水苑。倾贵妃拉我们家常,但我和子墨不敢多说,怕提起师父时忍不住伤心。到时她追问起来,知道了我们要去给师父报仇,再告诉了施仪妃,那施仪妃便又该终日愁容满面的了。
倾贵妃说施仪妃虽在冷宫,但并没有受什么非人待遇,只是住在冷宫而已。皇上念旧,伺候的人和平时吃的都没有少她,偶尔会去看看她,只是她谁也不待不理的。
到了晚上,倾贵妃说这里耳目众多,不宜久留,便将我们送出了皇宫。
第二十五章 受困芷水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