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晚上晚餐过后,马金六给龙冰楠通了电话,警告他以后出门多加小心,千万不要单独外出。他已经打探到,一股黑帮势力欲秘密铲除他,以替打死打伤的兄弟报仇。他只知道,这群乌合之众的头头是段铁柱。此人心狠手辣,得罪他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他的弟弟和妹妹是他的左膀右臂,两人的品行更是恶劣。这三个人的爪牙遍布全市,连警察也对他们束手无策。马金六还透漏一个秘密:段铁柱的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前市委书记段志乾,因贪污巨款而被刑事拘留,目前正吃牢狱之苦。龙冰楠听父亲说过,段叔叔是个很好的人,为人耿直谦谨,为官两袖清风,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是他一辈子学习的榜样。后来,因为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危险没有降临之前,龙冰楠对一切都满不在乎。他照旧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外出上网,一个人出去购物。他就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除了不一个人喝酒,不一个人说话,不一个人玩,他渴望的更是一个人的生活。他相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没人敢对他动手。他早已把上次的围殴事件忘得一干二净了。他从小就这样,从不惧怕任何东西,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你可以说他是一块顽石,也可以说他是一块无瑕的美玉。他的价值总是以自己的意愿呈现在人们面前。
龙冰楠目前最关心的问题是如何帮小女孩的家庭走出困境。他首先说通了杨老板,为小女孩的母亲谋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然后,他又一次来到了他生活了两个多星期的地方,亲自去接母女俩。
再次走进那个熟悉的楼道时,他发现垃圾依旧遍地横生。只是墙上每隔几米安装了一盏灯,光线变强了。灯泡很小,但很受用,至少不用摸索着走路了。他清楚的记得他摔跤的地方,原来的碎玻璃瓶子已经换成几个烂西红柿。那是他这辈子摔得最惨的一次,也是最刻骨铭心的一次。那一次,他感觉到了痛,不是一般的痛。痛在身上,而不是心上。这种痛他不会伤心,不会落泪。他认为,这种痛是每一个男人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建筑工地上,煤矿中,矿石场,每天都有人在流血,甚至失去生命。与他们相比,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呢!同时,他体会到了被人关心的温暖和帮助别人的乐趣。这样的生活,他感到很舒心。
在阴凉的楼道里徘徊了很久,手中的布娃娃已被捏的汗渍渍的。门锁的死死的,似乎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其他的房门一扇扇陆续打开了,每个人都以异样的眼神盯着他,仿佛在盯一个小偷。他根本不在乎,没等到要找的人,他是不会打退堂鼓的。
他心想:“早该下班了,怎么还没见人呢?”
房东来了。看到龙冰楠,不知是心虚,还是惊恐,满脸的惧色,好像是遇到了讨债的人。
“年轻人,您不是已经搬走了,怎么又回来啦!”问完话,他用手使劲搓眼睛,以免被龙冰楠看到他的窘相。在他统治的世界里,很少出现“您”字。今天是个例外。他阅人无数,早已猜到面前的小伙子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我想问您一下,这间房子的主人什么时候下班?”
“永远也下不了喽!男的死在了工地上,女的带着孩子走了。而我呢?我才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两个月的房租白白的打水漂了。”
他的生命中,这是第二次听到“死”这个字眼。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死呢?他对生命充满了怀疑。想到小女孩永远的失去了父爱,她的母亲永远的失去了终身的依靠,他的心中开始狂躁不安。他想一脚踹开这个在他面前叨叨不休的无耻的小人,他愤怒,他的怒火在五脏六腑中燃烧。但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纵使他将幸灾乐祸的人暴打一顿,也换不回小女孩的父亲啊!
这时,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婶走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伙子,你要等的是一个小姑娘吗?”
龙冰楠点点头。现在,悲伤完全占据了他的脑海,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真是个好心的年轻人啊!”大婶说着,颤巍巍的手递给龙冰楠一张旧纸条。他迅速的接过,希望能从上面获得一些母女俩的信息。
“叔叔,我们也要走了。我妈说了,你会回来找我们的。所以,我给你留了一张纸条。你能告诉我,天堂在什么地方吗?离我们远吗?医生说我爸在天堂等着我呢!我想天堂肯定不是个好地方。医生说的时候,我看到妈妈哭的很伤心。好想爸爸啊,他答应了给我买洋娃娃呢!叔叔,我也想你,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龙冰楠觉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没出息过。在人前,他竟哭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大婶,您这儿有小女孩的地址吗?”他带着哭腔说。
“我问过了,小女孩的妈妈太难过了,没有说。唉,一对可怜的母女啊!孩子还以为她父亲上天堂了呢!”
“我怎么才能找到他们呢?”龙冰楠垂下头,脚不停的蹭地板。
“哦!”大婶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豁然开朗了:你问房东,他一定知道!
龙冰楠犀利的目光转向了他。
房东吓了一跳,不停的摇头:“不行啊,房客的隐私,我是不能说的。做我们这一行,要有基本的职业道德。”
一个彻头彻尾的奸诈小人也讲职业道德,使他不禁觉得可笑。这样的人,他见多了。繁华的城市,这样的人不乏其类。
龙冰楠仰天冷笑一声,麻利的抓住房东的衣领,威胁道:“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房东差点吓破了胆,急忙的讨饶:“小伙子,松松手,我给你查,我给你查还不行吗?”
龙冰楠死气沉沉的往学校赶,半路上被一个戴墨镜的身材高大的人拦住了。
“你就是龙政海的儿子吧!”
“我愿意是谁的儿子就是谁的儿子,你管得着吗?”此刻,龙冰楠谁都不想理,何况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小子,不要太狂。你给我听着,让你的父亲出门小心点。告诉他,十八年前的深仇大恨,有人是不会忘记的。”说完,他看都不看龙冰楠一眼,甩袖离开。
关系到父亲的安危,龙冰楠绝不会置若罔闻的。他不顾一切的冲向前去,大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我爸与你什么过节!”
戴墨镜的汉子转过身来,像魔鬼一般盯着龙冰楠,喉咙里发出悲壮而痛苦的声音:“过节?逼得我的父亲锒铛入狱,我的母亲泣血而亡,我和我的弟弟妹妹沿街乞讨,试问,这是过节还是深仇大恨?”
“我明白了,你是段叔叔的儿子。我爸说他一辈子最尊敬的人就是段叔叔。我想,你肯定???”龙冰楠想解释,但是被打断了。
“不要叫我爸叔叔,他没你这个侄子。也不要替你爸买好,他本来就是一个两面三刀落井下石的奸诈小人。”
那人走了,龙冰楠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我该相信谁呢,我最信赖的父亲,还是一个陌生人?”他想着,父亲高大的形象在他的心里渐渐模糊了。
三十三 危险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