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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落难王子
  周日的下午,龙冰楠遵照协议,从宿舍搬了出去。
  贺雨鹏刚开始就后悔了。但覆水难收,他是一个超级要面子的人,天生的冷傲,孤僻,自尊心强。龙冰楠不在的那夜,所有人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辗转反侧睡不着。宿舍里躺着五个人,其中的四张床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只有贺雨鹏像个死猪,一声不吭。然而,他也没有睡着。
  谢乘风终于忍不住寂寞,第一个开口道:“龙冰楠这小子怎么搬走了呢?我想肯定有外遇了。”
  “我想不是。他不怕他老爸了?”王克反驳道。
  “就算是,他也应该跟兄弟们说一声啊!我们又不会去告密。”蒋俊清说。
  田致远也发表意见:“凭我们对他的了解,龙哥绝不是那种见色忘友的小人。你们不记得高一那档子事啦?”
  “说的也是啊,不是龙哥的撮合,俊清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追到童瑶瑶?”王克有了点眉目。
  “那是本人的魅力大呗,与他人无关。”蒋俊清不服气的说。
  “你小子就吹吧!又不是你伤心的那会了!”谢乘风讥笑道。
  “先别说我,你们说,龙哥走了谁最满意?”
  “当然是乘风了,他生就一副欠扁的摸样。龙哥一出门,他就敢直呼龙冰楠这小子了。”
  谢乘风成了众矢之的,只得找找贺雨鹏解围:“让咱们的篮球王子说句公道话,我是那种有仇就报的卑鄙小人吗?”
  这话正中了贺雨鹏的心坎。他愤怒的坐起来,指着谢乘风厉声骂道:“你他妈的能不能安生点,好好睡觉!”
  话音刚落,宿舍里立刻由唇枪舌剑转为彻底的寂静,慢慢的只能听到呼吸声,而后是鼾声。贺雨鹏一夜没有睡着,这是他入学以来的第一次失眠。无论曾经被史梦缘伤多透,他也没有像现在觉得睡觉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由此,他得出了自己也不是一个重色轻友的人。他很想道歉,认错,但是他没有勇气。他宁愿被暴打一顿,也比开口承认错误光荣百倍。
  龙冰楠所住的地方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好。房东说的倒是天花乱坠,他进去之后才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楼道里很暗,不知道是没灯,还是灯坏了,没来得及修。估计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两侧的墙壁已经很长时间没粉刷了,斑迹点点的像流星。楼道里很不卫生,每隔几步就有一小堆垃圾。可能里面还有粪便,奇臭难闻。每天晚上,他都能听到小孩子哭的声音,然后是大人的呵斥声,甚至威吓声,诸如你要是再哭就什么什么的。他觉得很好笑:有这么教训孩子的吗?记得小的时候,他一哭,他的母亲就会捧着他的小脸,哄着说:乖,不哭,妈给你买巧克力。经打听才知道,这里住着的全部是进城打工的农民工家属。以前,他只在电视上和网上见过农民工的真实写照。现在,他竟然与这样的一群人融入的一起了。的确,这儿的房价很便宜,也很隐蔽,坐几站车才能到学校。他真的佩服自己,误打误撞竟找到了他一心想亲眼目睹的地方。或许,这样的一群人还不算惨,至少他们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一天早晨,龙冰楠匆忙的起床,突然感到脖子痛的要命,像是里面扎了一根刺。他落枕了。看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住在校外,所以这么多天来,他一次也不敢迟到。他忍着疼痛匆匆的跑到洗手间,然而今天没水。他愤怒的一脚揣在水龙头上,转身就跑。回到住的地方,稍微梳了梳头,顾不得瞧瞧脸上有没有脏东西,带上需要的东西,就接着往外跑。只是有一件事,他忘记锁门了。
  用“屋漏偏逢连夜雨,楼船又遇打头风”这句诗形容他今天的遭遇一点也不为过。他刚跑到楼梯口,一不留神踩在了水果皮上,摔了个四脚朝天。正挣扎着起来,手掌竟剧烈的疼。细看一眼,吓了他一跳。整个手掌已经渗满了血。他小心的用纸巾擦净,发现上面有一个月牙形的伤口。肯定是刚才摔倒的时候,手摁在一个打碎的玻璃瓶子上了。这辈子跟碎玻璃杠上了,不是脚就是手,他只能这么说。楼道里到处是这种东西,只是他今天太慌张了。
  他进班的时候,用一大把卫生纸裹住手,尽最大的努力把手伸进裤子的口袋,好不被人发现。他咧着嘴,走路笔挺,尤其是脖子,不敢有丝毫的弯曲。其他人都看着他笑,只有细心的程石晶看出了什么破绽。
  一整个上午,他不是端正的坐着,就是趴下不起,脸上始终是痛苦的表情。
  终于下课了。他累坏了,全身都乏了,谁都不愿意理,只想好好睡一觉。谢乘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讥笑着说:“龙哥,昨晚又工作到深夜吧,要好好保重龙体啊!”“你他妈给我滚!”他头也没起,趴在桌子上骂道。谢乘风知道他的脾气,乖乖的溜走了。
  中午,程石晶第一个进的教室。她没有回宿舍午休的习惯,并且班级里有她惦记的人。她买了点饭,虽不是最贵的,却是她吃过的最好的,带进了班级。龙冰楠已经睡的很香了,她听得到他浓重的呼吸声。她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叫醒他。就这样默默的盯着他足足有几分钟。他睡觉的样子真好看,像一个孩子,嘴角还有口水。他的眼睛微微的闭着,脸上的轮廓很清晰。他的五官搭配的多么和谐,让人一看就着迷。他的头发倔强的竖着,跟他倔强的性格倒是很匹配。
  确信他现在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孩子,她毫不犹豫的把他叫醒了。她看得出,他的手还在痛。
  “你不回去休息,石晶?”他眨了一下眼皮,面上除了痛苦,没有任何表情。
  她怔住了。她想说的话太多了,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头。他直起的脖子还在发颤,如果她再不发话,他肯定会再次躺下。
  “你的手,还疼吗?”仅仅吐出了六个字,她还从中间停顿了一下。声音细的像春雨,好像是刻意替他保守秘密。
  龙冰楠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他精心的伪装还是被细心的人发现了。他瞧了一眼这个这个不敢正面看他的女孩,清纯,可爱,温柔而又善良。他不知道此刻说些什么,才能表达出自己的感激之情。脖子的疼痛和手上的痛突然汇聚到一处,使他禁不住呻吟了一声。
  “我看看你的手,好吗?”她的声音轻柔的像一阵风,眼神真挚而又恳切。
  “没事,就擦破了点皮。”说着,他伸出了受伤的一只手。手伸出的一刹那,他一点也不觉得痛了。
  揭开一层又一层包裹着的卫生纸,伤口终于裸露了出来。
  “还好,不是很深。我得把里面的赃物弄出来,不然会发炎的。”她小心翼翼的在上面哈了一口气,开始工作了。
  “疼!”他的手骤然收缩,小声喊了一下。
  “应该不会啊,我已经很小心了。”程石晶这时才敢正眼瞧他一下。她以为坐在她跟前的这个家伙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他也怕痛。但是,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已经像风卷走的残云一样,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淘气的笑。他又恢复了昔日的模样,而她最喜欢看到的就是他这个样子。
  “你看看我的手。手指上的这道口子是切菜的时候弄的,手面上的这道疤是烧火烫的。还有,手脖上这条最长的疤痕,是上树的时候树枝划破的。可是时间一长,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哦,我得给你贴一副创可贴,可以减轻疼痛。”她说话的时候,那些苦难史完全成了她最美好的回忆。她很乐意有人听她讲故事。而她的故事只想说给他一个人听。
  “你买的创可贴?在医疗室?”他的手贴上这种小东西,比卫生纸舒服多了。
  “不是,从家里带的。我们街上卖这种东西,很便宜。”
  他“哎呦”了一下,手搓了搓僵硬的脖子。他恨不得将脖子砍掉,然后再接上。
  “你大概落枕了吧!”程石晶有过这种经验。每当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时候,早晨最有可能落枕。
  “你真有经验,什么也逃脱不了你的眼睛。昨晚没休息好,早晨起来脖子就不能弯曲了。真他妈的难受!”
  “来,你转过身,我帮你揉揉吧,或许会好一点。桌子上有东西,你先吃着。”
  “我真是离不开你了。”他背对着程石晶,津津有味的吃着午餐。
  史梦缘破门而入,打破了教室里所有的寂静。她本想用力推开门,给龙冰楠一个惊喜。看来,她是多此一举了。他正沉浸在温柔的富贵乡,享受着无与伦比的快乐。她的眼中噙着愤怒的泪水,随手将一兜沉甸甸的食物扑通一声扔进了垃圾箱。她再也不对这个曾经她信任的女孩抱有怜悯之心了。她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哭腔骂道:“龙冰楠,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大色狼,你死去吧!”
  “使劲的骂,用力的骂,骂到我死为止!以后不要缠着我,无理取闹的女人,再漂亮我也不要!”龙冰楠使着坏笑,故意把她气走。
  程石晶正准备追赶史梦缘,被龙冰楠止住了:“不用管这个疯子,让他好好清醒吧!”
  “她不会有什么事吧!”程石晶隐隐有种担忧。
  史梦缘一整个下午没有进班,程石晶心急,贺雨鹏更是心急如焚。他催了她好几次,她才同意偷偷的溜回宿舍探听一下虚实。程石晶现在很怕见到她,仿佛自己偷了她的情人一样。“可是我也是清白无辜的,我什么都没做啊!”她告诉自己,不要怕面对她,一味的躲闪只会让她更加猜疑。
  她大胆的进了宿舍,心里还是有点寒,像是在盗窃。她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心跳也开始加速。“有什么可怕的呢,梦缘又不是母老虎?”她心想。
  “石晶,你告诉我,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们没有什么开始,也没有开始什么?梦缘,你多心了。”
  “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吗?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诚恳的女孩,可是我错了。你的眼睛出卖了你的心。”
  对于人格的侮辱,每个人都会奋起反抗。
  “如果你坚持认为你看到的就是你心中所想的,我无话可说。我的人格自会由时间来证明。”
  “你敢保证你没有爱上他吗?”
  “爱与被爱是上帝赐予每个人平等的权利,丑小鸭就不能有美丽的爱情吗?”
  “石晶,你越来越让人刮目相看了。我不知道你是故意做作,还是闪烁其词。但是,请你明确的告诉我,你今后准备怎么办?”
  “爱情会使理智的人更加理智,糊涂的人更加一塌糊涂。但我是清醒的,知道未来的路怎么走。”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是准备接受他,还是和我成为永久的朋友?”
  “如果刚才没有说清楚,我将再次说一遍:梦缘,你多心了。爱情是自私的,难道友情不是?我多么渴望有一位理解我,可以和我风雨同舟的朋友啊!”
  “石晶,我相信你。请原谅我的鲁莽。我是太爱这个家伙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求你离他远点,这样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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