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妇人突然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我明明今天早上看着他出门的!不可能这么快折返!你是在说谎!”
方夫人低头放松地抚平衣袖上的皱褶,平静道:“外子早上确实出去过一回。是因为他今日不去练武场,所以要交代一些事情,交代完就抄近路从后门回来了。自然很快。二位不信,不如随我去卧房看看?”
男女二人对视一眼,看方夫人神色笃定,都有些犹豫,场面一时僵持。
使这一招空城计,方夫人自己心里也打着鼓。她已经可以肯定面前这两人是来寻仇的,而且恐怕不是光明磊落、单打独斗的类型。他们现在还没动手的唯一原因就是忌惮方立,如果被他们知道方立不在,只怕…
“好,”那妇人突然开口,“我们时间紧急,就叨扰了!”
方夫人藏在袖中的纤纤玉手紧握成拳,勉强稳住,大方道:“请随我来。”
方夫人转过身去,冲门口的老管家使个眼色。
这个管家跟了方家也有三十余年,立刻明白了夫人的意思,迅速躲回方立的房间,换上方立的衣服躺上床拉好被子。另一边方夫人则带着那二人在院中绕了一大圈,才走到卧房前。管家刚躺背过身,就听到了门口人声。
“方夫人怎么还不开门?”那妇人的声音尖细难听,“那么方立果然不在府上了?”
方夫人看再也拖延不得,一狠心伸掌推开门,目光急扫之下看到床上人影,稍松一口气,镇静道:“二位请看,外子不就在屋里么?”
那二人对视一眼,不说话也不动作。
方夫人装模作样地叫了几声,老管家当然不答应,方夫人便歉然道:“对不住二位,外子昨日休息得迟,只怕是我刚才一走他又睡着了,请二位在外间稍候,我这就叫他起来。”
二人似乎有些信了,转身要走,男子阴冷道:“不必了,改日…”
“不对!”那妇人突然尖声叫起来,“他若是睡下未起,何须穿外袍!那分明是人假扮的!”
方夫人心嘭地一跳,手脚发寒。她勉强压着心头不祥的预感,一边跟二人强辩,但她再说什么也没用了。那妇人一把推开她进屋,掀开被子,鸡爪般的手抓住床上人的肩扳过来,看清了脸后,立刻尖声大笑起来:“果然是假的!好好好!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那男子也极痛快地大笑了几声。他离方夫人较近,一把抓住她。方夫人从未习过武,挣扎反抗起来毫无章法,混乱中反向那男子怀中撞去。男子只道她是慌乱,却不想这正是方夫人的目的!
她不顾一只手臂被拧得剧痛,从怀中飞速掏出一个小匣子。那是方立托能工巧匠制作的,正是为这种局面而准备!匣中是淬了毒的牛毛针,一打开就会激射而出。这么近的距离,任他再高的武功,也决计躲不过!
这瞬息之间,方夫人食指已经按上匣盖,只消一推便能化解危机!谁知那男人手极快,立刻按在她食指,反手躲过了匣子。
“暴雨飞龙匣,”男子看了看手中匣子大笑起来,“对我用暗器!简直是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男子极熟练地翻过匣头,在方夫人惊恐的眼神中推开了匣盖。几十根泛着蓝光的牛毛细针,全数钉在方夫人柔软颀长的脖颈上,立时要了她性命!
“夫人!”老管家大惊失色,慌忙从床上翻下来,床边那妇人手一翻,一枚毒镖钉入老人后心。老管家闷哼一声倒地,转眼没了呼吸!
“哼,”男人狠厉地笑,扫一眼地上两具尸体,畅快地对那妇人道,“夫人,今日我们就将狗方立的家人通通杀光!报他当众羞辱我之仇!”
原来,这二人是一对夫妇,男的人称“快爪鼠”裘离,女的是“蝎子娘”裘孙氏。两人都以擅使暗器闻名,行事狠辣,睚眦必报。两个月前,方立在武林大会上与裘离意见不合,当众指责裘离心胸狭隘、手下不留活路。裘离当时恼羞成怒,但碍于当时方立一派人多势众,他便怀恨在心,武林大会之后随方立来到东州,摸清了他的作息习惯。这日趁着他不在,决意杀光他一家老少,以泄心头之恨!
留在方家宅中的多是女眷和仆役,几个护院武功远不如裘离夫妇,不过一盏茶多的功夫,方宅中已是横尸满地,鸡犬不留了…
方在宥先父亲一步赶回来,一进门看到的,就是那样的场景。
他整个人都呆住。忽听得脚边传来低低的喘息声,他抱起地上的人,那跪下的姿势像摔倒似的。方家二小姐公认整个东州城最完美的脸庞上被拉开两道长长的口子,将唇角可怖地撕裂开,眼中的痛苦和憎恨和恐惧的混乱情绪,瞬间将方在宥包裹。他只觉得一股热火往上冲,烧得他快瞎了,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找出做这件事的人!杀了他!!!用最残酷的手段杀了他!!!
“这怎么回事!是谁干的!!”他大吼,声音嘶哑。
她从喉咙中呜咽出破碎而衰弱的音:“男人…左脸上,有道疤!”而后她突然用没有什么力气的手握住弟弟的胳膊,眼泪翻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下来,隔着衣袖灼烫到他。
“在宥…我要死了…我好怕…”
那句话,成了在宥到死都无法忘怀的魔音之一。
方二小姐没能支持多久就去了。方在宥把二姐轻轻放下,一路寻着马车辙印,纵马飞奔。裘家人的马车其实走得不算慢,但怎样驾马车也快不过他这样不要命的狂奔法,很快便被他赶上。
方在宥红着双眼,纵马直直撞向马车,他翻身跃下马得还算及时,但也在地上滚了好几滚才缓过来。马车与马儿重重相撞,晃了两下翻倒,里面的人惊怒地爬出来。裘孙氏火急火燎地扶起一个神情呆滞的少年,上下检查有没有伤处。裘离暴跳如雷,瞪着晃悠悠站起来的方在宥,吼道:“哪来的杂种!不长眼!”
方在宥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裘离左脸的伤疤,那眼神阴狠得让裘离心底发毛。他一言不发,闷声走过去抬手就是一拳。
裘离看他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样子,只道是哪家的少爷没控好马撞上来了,没防备他突然发难,被一拳砸中右眼,捂着脸蹬蹬倒退两步。裘孙氏眼尖,打量了他半晌,发现他与方夫人脸盘有七八分相似,尖声提醒丈夫:“这个小白脸只怕是方家的小儿子!”
040这怎么回事?!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