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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那你是...
  立夏一过,长苏便热起来了。向梓砂是吹惯空调的人,一热起来就又暴躁又懒惰,成日躲在屋里研究不依赖电能的风扇。
  前几日做的袖箭总算各项测试完毕,向梓砂又试了几次,升级成了五箭连发式。她自己留了一套,给佟风送了一套,又托秋水给萧千仞捎去一套,算做一份近期工作报告。
  她伏在案上打瞌睡打到妙处,眼角人影一闪,回头看去,萧千仞不知何时进了院子,坐在她平时做实验的石桌旁,悠悠喝着茶。
  “怎么不进来?外面多晒啊。”她伸个懒腰,没有要出迎的意思。
  萧千仞进来,叹道:“你如此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倒显得我迂腐了。”
  “谬赞谬赞。”向梓砂露齿笑道,“袖箭试过了吗?”
  萧千仞掀起左手袖子,露出胳膊上的装备。
  “这套袖箭是我亲手装的,安全性绝对没问题,只是上面的弦用一段时间会松弛,我以后定期去给你换。”向梓砂一边叮嘱他时常上油检查之类的事,一边就着他的胳膊仔细地调整。
  她低着头,发丝垂落下来只留一个认真的侧脸,一双杏眼低垂,专注地盯着手上的活儿,萧千仞看着,竟觉得比他见过的所有倾国倾城都要美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萧公子此番有何要事啊?”
  “好事,”他笑望着她,“你还想不想去北边?”
  向梓砂闻言果然抖擞精神,支楞起耳朵听着。
  “我这几日一直在找何月眠的父亲,碧痕刀何田青,终于有了眉目,原来他为免连累家人,独自北逃。刚才得到消息,两日前有人在北方辽定见到他,我这就要北上,你要不要跟着?”
  向梓砂狂点头,激动万分中,却又不时试探地瞧他。
  “你是不是想问,我们找何田青干什么?”
  “嗯…我是好奇来着。不过,知道太多,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她猫一样的张望。
  萧千仞失笑,想了想,还是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二十一年前,一个谣言不胫而走,风一样传遍四野。
  南泽夜族有巨宝,足以养天下。
  那时正是战后,骠骑大将军寒九城平定了南方叛乱,凯旋而归。无数鱼龙混杂的势力涌入南泽,寻找传言中的宝藏,然而他们见到的,只是战后狼藉的郊野、焚烧尸体留下的焦臭黑土,和潜藏猛兽毒物的密林。而传说中的夜族大寨,竟然空无一人,连尸骨也无一具。而那井然有序的房屋家具,仿佛说明主人们都安然独立于战火之外。
  只有一事蹊跷:所有的房屋中,都没有铁器铜器。
  寻宝者前赴后继,却皆都失望而归。久而久之,人们便放弃了,只当是一个恶意的谣传。而那片远在南泽的土地,也就荒芜着,再无人问津。
  二十一年后,碧痕刀何田青走镖南泽,一时兴起,去了夜族大寨。谁也不知他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只知他出了南泽,直奔庆南知府衙门,声称自己发现了南泽巨宝,请求上报天听。
  这消息如一声平地惊雷,炸得各方势力躁动不堪。
  庆南知府当夜暴毙,白日在岗的衙役一个接一个不知所踪。何田青歇脚的小客栈一晚上迎来了五路人马明察暗访,其中两路正正撞上,一句话没说就动了手,闹得天翻地覆,把小店拆了个七零八落。掌柜吓得半死,体如筛糠地从柜下钻出来说那位姓何的客官前半夜结了银子走了,两个头领勃然大怒,又砸了好些东西才算完,骂骂咧咧地离去。
  自那以后,何田青便销声匿迹。
  “怪不得。找不到他,那些人便想用他妻女来要挟,所以何月眠才一路狼狈奔逃,才遇到了我。”向梓砂恍然大悟,“那你找何月眠也是为了这个?”
  “原本不是。我找她,是因为何田青用他名下所有产业,交换自己妻女的安全。何月眠是保住了,可惜,她母亲被人抓住,不愿丈夫被人威胁,服毒自尽了。”他说的云淡风轻,向梓砂却觉得阵阵悲戚。人说,楚人无罪,怀璧其罪,他将那璧玉老老实实双手奉上了,却弄得个家破人亡,又是为了什么呢。
  “何田青这人…品性如何?”
  “忠厚直爽,行侠仗义,”萧千仞听出她怅然,抬手摸摸她头顶,“说来好笑,何田青农耕出身,大字不识,机缘巧合拜了现在的老丈人为师,练了武功,却总还喜欢耕种。壮年时从镰刀割麦悟出一套刀法,取名‘丰收大刀’,硬是被他的夫人改成了碧痕刀,才有了现在碧痕刀这一门。”
  向梓砂不知滋味地笑了两声,没接话。
  萧千仞便逗她:“没想到心狠如你,竟会为别人面露悲凉之色。”
  向梓砂白他一眼:“心狠手辣,和心如铁石可是不一样的。”
  萧千仞笑:“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却不知你是不够狠心,还是根本就不狠心?”
  向梓砂不理他,低头去调他臂上袖箭。他指骨修长,腕骨宽大,跟她的手形差很多,不仔细调整服帖的话用起来就会很不舒服。
  “那你这次追去北边做什么?也想要宝藏?”
  “不好说。”
  诶?向梓砂莫名其妙。
  “何田青见到女儿,什么都没说,却给了她一样东西。”萧千仞从怀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放在案上。是一枚铜铸的小方块,没什么花纹,只在背上隆起一个鱼形供人提拿,她翻过来一看,底面上刻着错杂的花纹,似乎是某种文字。
  “你觉得是什么?”萧千仞问。
  她深深弯起嘴角,轻吐二字:“王印。”
  萧千仞沉沉地笑:“你还真敢说。”
  向梓砂回看过去,萧千仞目如深潭。她于是把铜印丢回去,继续埋头工作。
  这个人,明明自己也这么想,偏要她来说。
  萧千仞愉悦地笑起。
  向梓砂给他调弦的手突然停下,猛地抬头看他,慢慢说:“南泽夜族,桑婆婆问你姓不姓夜,你为了这铜印要找何田青。那你是……”
  萧千仞面色一冷,向梓砂吓得连忙住了嘴。屋内一时安静,两人各自僵在一边。良久,萧千仞叹了口气,侧头看她,语调沉静得令她心悸:“我也不知道。你在怀疑的那件事,我也不知道。”
  向梓砂心中有千万个为什么,都全数在他的注视中压在心底,乖乖地点头:“对不起,我不会再提了。”
  萧千仞见她听话,浅笑着拍拍她头,挪挪左手给她继续。
  “你弄完收拾一下东西吧,我们就启程。”
  说是要收拾东西,但向梓砂也实在没什么可收拾的。两套衣服,一团箭弦,一盒短箭,用布一包,就是她的全部身家。她绑好左手袖箭,拿出秋水给她找来的假发忍着热戴上,欢欢喜喜地往萧居跑。
  刚过了秋水的院子,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天青色锦衣,后面一群俯首帖耳的跟班。向梓砂两三步蹦跶过去,一把拽住那人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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