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道:“在下绝无恶意,因而那些弟子性命无忧,望大师原谅在下冒昧,若是有意伤人,众弟子必然难以幸免。”了凡肃然道:“先生前辈高人,竟然以小辈要挟,岂不羞愧?”
黑衣人冷冷道:“天地本无情,弱肉强食,方寸方丈山虽延续千年也难以逃脱天理命数,何不顺应五行,承继鸿蒙古道,同我等共开一片新天地?”
了施笑道:“此番大愿宏伟之至,贫僧师兄弟二人是看不到了,可天下万万子民却是命不足惜的蝼蚁吗?”黑衣人道:“古有传言,七神王尚且愚弄虚无大帝,盗窃古卷,我辈虽不及大禹,去周之祖,却也愿穷尽毕生之力,改天换地,重回初生,再铸一个远离杀伐的新世界。”了凡了施听他此言,顿时面色大变,黑衣汉子却是不以为意。二僧见他如此,情知今日此事难以善了,相互眼色交换,猝然跃起,各从左右突袭正中的黑衣汉子。
黑衣汉子嘿嘿一笑,冷冷道:“二位既要与天意为敌,不妨一试。”了凡从左路劈掌直击其正面,了施从右路出拳佯攻其侧面,实则是攻其小腹。二僧一个功力深厚,掌法沉稳,一个经验丰富,虚实变化,此刻已知敌人强绝,伺机待发多时,不动则已,动则山崩地裂,势必要用大而化简的招式片刻分高低,丝毫不敢和他缠斗。不想黑衣汉子岿然不动,稳如泰山,两僧更是惊奇,愈发急运毕生功力,周身三百六十小周天内息翻涌流转,势要一击制敌。黑衣汉子凝眉紧视二人,双目动也不动,漆黑的瞳孔里星光闪烁,浩瀚无垠,竟如夜空般深邃,这样的奇异景象在花草茶桌间若隐若现,越发幽暗可怖。二僧拳掌还未及身,忽觉手脚冰冷,如坠入万年冰窟,又忽觉肌肤灼热,如置于烈焰炙烤,浑身内息顿泄,不由自主地委顿倒地,蜷缩成一团,连站都站不起来。
了施栽倒在地,面目扭曲,哆嗦道:“你,你,你暗中下毒?”黑衣人拂衣袖站起,鄙夷道:“我怎会用那种手段。”了凡也是口齿不清,含糊道:“这,这,难道是,是……”黑衣人一字一顿道:“是术道。”话音虽低,却如惊雷般在了凡耳畔炸响。
方寸方丈山顶明光寺是天下闻名的佛学武学圣地,早在数千年前,鸿蒙之北的大禹国境内外有数十个大门大派,常年明争暗斗,图谋不轨。有几个和尚不堪纷扰,渡火云海,跨千山岭,走大商国,远涉他乡,来到去周东南方寸方丈山定居。时过境迁,昔日的小庙发展至今日,成了闻名天下的明光寺,这座无名的山峰也因广施佛法,改名方寸方丈山。智远神僧德高年劭,虽是方丈,已多年不管寺中大小事,他本是凡施醉通四位的师叔。多年以前,上一任方丈智启神僧出寺云游之时,把方丈之位传给师弟智远,智远神僧佛法造诣愈发胜过智启,广会缘法,开坛讲经,引得千里之外的信徒也来朝拜。近些年智远方丈年迈,渐渐不再管寺中诸多琐事,一心闭关修禅,凡事多由凡施醉通四位商量,再由最大的师侄了凡决策。此次下山,了凡了施本不想出面,只派数十名空字辈弟子前往会贤居协助落霞子,不曾想敌人料敌先机,直袭斜月楼制住了凡了施两位。
了凡在四位师兄弟中年纪最大,六十有余,见识也是最为广博,听黑衣人讲出术道二字,满脸惊奇显然不信,扭曲的五官掺杂着痛苦,更显诡异。了施全然不懂什么是术道,只想暗运真气,调稳内息,希望再与敌人正面一搏。黑衣人双眸转动,内里异芒逐渐散去,二僧痛苦渐渐缓解。了施强打精神,想要站起来抗敌,了凡坐在地上,颓然道:“师弟不可妄动,既是术道,便是天意注定,你我是有心无力啊。”了施见师哥全然放弃抵抗,微一迟疑,便即默然不动。
黑衣人长笑一声,道;“了凡大师果真识时务,此等微末之技,怎么可比鸿蒙大道,待他日……”刚想说下去,立时警觉,闭口不再多言。屋外数十名身穿黑衣之人跃进墙来,架起无力抵抗的二僧,紧随着那黑衣汉子疾行而出。
会贤居里,天色刚刚微亮,无衍真人落霞子暗中命令洞别离天诸女准备一番,玉相思受命携南天竹,非凌霄等使女前往城外,迎接尚未入城的陆行转,拂风转门人。炎忌礼心中烦恼,睡不安稳,一大早便醒了,看褚袖在卧铺上睡得喷香,走出房间四下里转悠开,会贤居里外多布有岗哨,见是昨夜面熟的翩翩公子,也不阻拦。他溜达一会儿,无意间瞥见玉相思携十二使女悄然出了会贤居,心下揣测,定然是无衍老头儿有密事安排玉姑娘去做,念头一动,瞬即回到房间,附在褚袖耳旁低语:“无衍真人现下有要事遣我去做,别和无意等人说,拜托拜托。”褚袖睡得沉,隐约听了个大概,没当回事。炎忌礼却是偷偷跟着众女子溜出会贤居,一路上蹑足潜行,生怕玉相思有所察觉。玉相思携众使女出了定周城,骑马直奔西面而去,虽奉落霞子之命,甚是谨慎小心,却不及炎忌礼油滑,并没有发现他暗中跟来,数十人行动迅捷,到得中午时分,在一处阴凉山谷之中落脚。附近荒凉偏僻,尽是穷山恶岭,怪木巨石,初夏时节已有些炎热,唯独这处山谷颇有凉风,陡壁如刀削斧砍般屹立两旁,几丛杂草高悬峭壁,偶有鹰隼在头顶盘旋回绕。玉相思诸女贪凉,寻处干净地歇息歇息,顺便吃些干粮。十二使女中以南天竹,非凌霄二人年长,地位最高,她们二人也是常年侍奉玉相思的丫鬟,因而始终相伴主人。二人找块光滑的大石头,铺上丝帕,让少主人稍坐片刻,其余使女或是喂马,或是休息,或是放哨。炎忌礼没有骑马,跟着众女好一阵跑路,既不敢靠的太近又怕隔得太远跟丢了,远远缀着甚是吃力,幸好修为不低,也能应付,到这处山谷时,见众人下马休息,忙俯身躲藏,寻处灌木缩身其中,荆棘倒刺划得他衣衫破烂,手臂小腿之上尽是斑斑血痕,暗暗叫苦不迭,心中连番抱怨:“玉姑娘,若你有心于我,这点皮肉之苦又算什么。”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