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小姐莫名其妙的消失过后,小姐便变得安静了起来,仿佛又恢复了落水以前的光景。每日早早的起床,去跟相爷夫人请过安,一起用过早餐,便是整日待在房中做着刺绣,连院子的门都很少出过。
大少爷来看过几次,两人说不上几句话,便被小姐给打发走了。
不过,幸好的是,二小姐这些日子没有上前来找麻烦。
小司生怕小姐连性格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任由二小姐欺负,却是始终不舍得还击。
坐在绷架前的苏聆溪,玉指间,捏着小小的绣花针,针尾连接着一根红色的丝线。那置于绷架上的绣布上,只绣了几朵娇艳的红梅。
一朵海棠花,飘飘悠悠,落到绣布雪白的空白处。
捏着绣花针的手,微微的停住。她抬起头,恰好看到横梁上微微露出来的玄色的衣角。
她回头吩咐小司:“小司,你去我娘亲房里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刺绣花样。去问娘亲借来,就说我想尝试新的刺绣。”
“是,小姐。”小司回应一声,飞快的出了门。
屋里打杂的丫头们,都在院子里和外间忙活。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来:“师父,下来坐坐?”她转身朝桌边走去,将倒扣的杯子翻过来两个,然后伸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热茶。
一道人影,一声不响的悠然落于桌边。
他伸手,端起桌上的热茶:“这几日,着实无聊的很。所以,就决定过来寻你。”他喝了一口茶,由衷的赞扬一声:“嗯,好茶,上好的雨前毛尖。”
将额前的头发拢在耳后,苏聆溪在你凳子上坐下,端起另外一杯茶,浅浅的喝了一口。
她的声音又几分倦怠:“我这几日,觉着身子倦的很。”
“能不倦么?你每日练半夜的功,白日里又没能好好的休息。你这是作甚?纵然他不爱惜你,你也得自己爱惜自己才是。”
她咬了唇:“如果我很忙的话,就不会想起那么多的事情,也就不会想起他。”
北冥叹了气,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子上:“溪儿,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出去玩?”
“嗯,你想去哪儿玩?我昨日在城西的时候,看到有一处湖泊,景色甚是怡人。不如,我们去那边走走,如何?”
出去走走,散散心,其实也挺好的,看看风景,至少不会这般的烦闷。
这初秋的时节,空气里面,还有几分暑日里的闷热。
“也好,”
小司还没有回来,她也不打算留点什么信息。这些日子以来,对于她的莫名其妙的消失,丫鬟们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只要她不见了,无疑肯定是溜出去玩去了。
那湖泊,恰好嵌在小山的脚下,远远望去,像是嵌着的一块碧玉一般。
湖泊的中心,有一湖心凉亭。凉亭与湖岸的中间,有弯弯曲曲的九曲廊桥连接。
这湖,就唤作碧玉湖。平日里,经常是一些文人墨客,喜相约来此吟诗作画。当然,也是小姐公子相幽的圣地。此地,也便滋生出许许多多的美话佳传来。
淡粉色的流苏,在发髻上面摇摇晃晃。
她站在那九曲廊桥上,盯着水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发呆。
北冥站在她的身边,一语不发。
有些东西,总是要试着放下的。夺人所好,不是她的性格。
轻轻的长叹一声,叹息的声音在湖泊上面回荡。
北冥轻声开口:“我们过去坐坐?这这儿站了这大半天,也站的累了。”
两人正准备转身往那湖心亭走去的时候,闻见岸上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两人转身看去,那前来的人群,个个衣着艳丽光鲜、锦衣玉缎。
为首的三个人,是幸睿王离苍瞳、宁王离亦天、太子离星翰。身后跟着的人,是京城中各家官富子弟,其中,就有苏凌羽。
苏聆溪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她要躲么?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有些躲无可躲。
因为,那些人的目光,已经注意到了她。
离亦天两眼发出亮光,已经高声朝这边打招呼:“这不是苏小姐么?”
苏凌羽也早就注意到了这边,心中惊疑不定,不明白自己的妹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对于出现在妹妹的身边的陌生男人,更是惊讶不已,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何人,与妹妹又是何关系?
离苍瞳的脸色有些不好,他若是知道会在这边碰到苏聆溪的话,他就会推辞掉太子的邀请。
北冥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明明说好是带溪儿来散心的,结果还是碰见了那个叫溪儿伤心、颓废的虚伪王爷。
倒是苏聆溪,表现的没有格外的不适。她只是在短暂的不安之后,迅速的恢复了平静。
离星翰走在众人的前面,上了九曲廊桥。他着了一身淡黄的衣袍,衣领和袖口,用金丝绣着隐隐的龙纹。头上,只插了一支简单而素雅的金簪。
跟在身后的人,是离苍瞳,他依旧是一身素白的衣衫,没有任何的装饰,甚至没有任何的其他的颜色。
再后面,是离亦天,一身藏青锦袍,高雅而华贵。
苏聆溪轻轻的福了福,深深的垂着头,一言不发。她不敢轻易的出言称呼,万一露出了什么破绽的话,可不好收场。
那身后的苏凌羽飞快的出声提醒:“溪儿,还不快见过太子殿下、幸睿王、宁王?”
“苏聆溪见过太子殿下、幸睿王殿下、宁王殿下。”她的声音,很婉转,很动听,如那玉石掷地,清脆动听。行礼的姿势,亦是不卑不亢、规规矩矩。
离星翰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点儿的温柔,和一点儿的赞许:“苏聆溪?相府的嫡大小姐?苏凌羽的妹妹?”
“正是民女,”
“苏聆溪年纪轻轻,便跻身于尚书中书侍郎,可谓年少有为。没想到,他的妹妹,也是温良贤淑、举止得体。真不愧是相爷家的儿女,个个人中龙凤。”
“多谢太子殿下赞赏,太子殿下才乃真龙子孙,民女岂敢当人中龙凤之名?”
离星翰哈哈笑了起来:“本宫今日邀了各位京中子弟,来此聚会吟诗,恰逢苏小姐在此观景。不如,苏小姐与我等人一起吟诗观景,如何?”
“能与各位殿下赏景作诗,那是民女的荣幸,民女恭敬不如从命。”
“好,苏小姐,请。”
苏聆溪弯着腰,低着头,和北冥两人一起推到一边,让他们三兄弟过去。
离苍瞳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而离亦天在经过她的身边的时候,冲她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打招呼:“苏小姐今天可真美。”
她没有理会,甚至脸上连一点儿的表情都没有。
苏凌羽走到她的身边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低声询问:“溪儿,你是如何过来的?”他紧紧抓着她的手,缓缓的跟在众人身后。
那湖心亭本就是修来专供文人墨客聚会、吟诗作对,足以容纳下三四十人,也是没有半分的拥挤。
苏聆溪和北冥两人,安静的站在苏凌羽的身后,一语不发,静静的看着那些吟诗作赋的少爷公子。
也许是察觉出苏聆溪的隐隐不耐,北冥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溪儿要是不喜,我带你走就是。”
她轻轻的摇摇头:“这些王爷、公子,都是皇室贵胄,我若自行离开,是对他们的不敬。若是怪罪下来,于相府名声不利。”
北冥生性洒脱,对于这些皇室权贵,自然也是不放在心上。他要去、要留,纵然是这些王爷公子,也乃他如何?但是,此刻,却顾忌苏聆溪的身份,不敢轻易行动。
那位于首位的离星翰,目光忽然落在一直站在一旁的苏聆溪的身上:“苏小姐乃相府嫡女,文采自然也是斐然。不知苏小姐可愿作诗一首,让我等欣赏欣赏?”
苏聆溪盈盈一拜:“太子殿下恕罪,民女自幼愚昧,不及哥哥聪慧。故而,没有读多少书,最多能识几个字而已。若轮这作诗,民女实在是不敢献丑。”
苏凌羽也忙着帮腔:“是啊,太子殿下恕罪。家妹自小钻研女工,对这诗词曲赋倒是闲置下来,不甚擅长。还望太子殿下恕罪,饶了家妹这一回,以免影响殿下的雅兴。”
离星翰本就不是什么太过于凶悍严厉之人,见此情景,便也不再说下去。他只是轻笑:“女子,能识字便是好的。至于这诗词曲赋,最多算作兴趣爱好而已。”
一旁的离亦天也帮腔:“本王早听说苏小姐绣的一手好女工,所谓术业有专攻,苏小姐自小钻习女工,对于诗词有所疏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对于离亦天的维护,苏聆溪并没有表现的过多的感激来。她的目光却投向了一旁的离苍瞳身上,只见他表情淡然,目光根本就没有看过来,似乎这边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不由得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来,看来,在他心间,自己始终什么都不是。
第三十六章 湖心亭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