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李珏恭迎娘娘!”只见他噙着泪水扑通一声跪在云卿的面前,声泪俱下,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无语凝噎。
云卿亲自扶了他起身,淡言之,“我早就不是皇宫之人,你不必对我行此大礼。”
“奴才见您安然无恙,心里踏实多了!”李珏颤颤巍巍的起身,一边欢喜的抹着眼角的泪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说道,“带我去见皇上吧。”
“娘娘这边请,皇上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李珏收住脸上的悲伤,忙不迭一的带着路。
云卿目不斜视的越过重重帘帐,她的脑海里浮现了过去的一幕幕。
初见天颜,封妃之时。
他说,“宓,安也。古有美人甄宓,今有后妃荣宓。好名字!”
得天庇佑,盛宠之时。
他说,“这串玉珠乃是相国寺高僧所赠之物,传言只要戴上了这珠子,定能庇佑人一世长宁,今日朕转赠于你,就是希望它能佑你平安……”而今,那串玉珠早就葬身于那场大火。
遭人陷害,君恩不再。
他说,“皇贵妃荣氏,不守妇道,违背宫规,自即日起废去皇贵妃之名,贬为庶人,冷宫安置,非召不得出!”
皇宫几载沉浮,她早就不是那个初入宫廷、心如止水的女子了。
杀伐果决,暴戾狠毒,她一步步逼近皇权中心的漩涡,当她浴血重生归来,势要将伤她欺她辱她之人,狠狠的踩在脚底下!
原以为再度归来,她不会再为那个人动心,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她还是义不容辞的站了出来,为他挡去了灾难。
如是想着,那个人的身影也渐渐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所有的宫人都向她屈膝行礼,然后鱼贯而出。
偌大的阁楼,只剩下她与朱亦渲,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她低垂着眸子一福,“见过皇上。”语气淡漠、疏离。
朱亦渲早已等候她多时,见她义无反顾的回到他的身边,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有多雀跃和激动。
她的容貌又恢复了往昔,一如当初初见,惊为天人,想起了过去的一幕幕,他喉头一酸,“宓儿,你终于肯来见朕了。”
他欲抬手去牵云卿的手,却被云卿不着痕迹的拂开,“皇上乃是九五之尊,民女受不起,更何况,我并非……荣宓。”
明明是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为何她非要不肯承认呢?
朱亦渲眸间一痛,“朕知道过去亏欠了你太多,既然你肯来见朕,就随朕一同回宫,可好?”
他一定会用自己的余生去弥补往昔所犯下的过错!
云卿脸色一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皇上恐怕会错了意吧?民女前来只不过想与皇上做一个了结罢了!”
“了结?还是在怪朕当年的无情?”朱亦渲呼吸一滞,愣在原地,半晌阴晴不定的脸上浮起一丝阴沉,他一把扳过她的肩膀,“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难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朕么?”他的眼底涌起一抹深深的痛意。
“皇上与民女的恩怨又岂止这些?”云卿抬起眸子对他嫣然一笑,无视他难看的脸色,继续幽幽的说道,“皇上可还记得当年被灭门的温家?”
朱亦渲微微失神,看着云卿的眼神逐渐变得深不见底,“你、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皇上大抵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吧?”云卿勾唇柔柔一笑,“我就是皇上一直苦苦寻找的温家之女——温云卿!”
朱亦渲微微吃惊,他的心开始抽痛起来,原来一直阻碍他们在一起的鸿沟,不是因为其他,竟是因为当年他造下的孽!
他的一己之私,害死了他的大哥朱明轩,间接害得温太医一家家破人亡,他蓦地松开了握住云卿的肩膀,脚下一个踉跄。
“呵呵,荣家二小姐,只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云卿看着顿时如遭电击的朱亦渲,噙着眼泪咧嘴笑了笑,“我入这深宫,只不过是为了温氏一族翻案罢了,可偏偏老天爷给我开了个玩笑,我的仇人……竟然是枕边之人,你说可不可笑……”
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皇上,这样的我,您愿意将我重新迎入皇宫么?你就不怕我重蹈覆辙,毁了你的大好江山!”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她低垂着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溢出,却快速的被她逼回了眼里。
朱亦渲嘴角微微一动,像是要开口去安慰,可是话到嘴边,却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注意到朱亦渲略带伤痛的眼神,云卿假装视而不见。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狼子野心,她的家人岂会无辜受到牵连而丧命?
一想到过去,她冰冷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浓浓的怨恨,“皇上,我不会跟你回宫的,我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朱亦渲上前蛮横的一把揽住她的纤腰,强硬的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只听他冷声说道,“不管你是荣宓也罢,温云卿也罢,这辈子你休想再从朕的身边逃走!朕不许!”
突如其来的拥抱,云卿微微一震,她似乎能感受到朱亦渲身上传来的轻颤之感,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会这样紧张一个人。
过去的记忆像是波涛汹涌的海水,悉数朝她席卷而来,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放开我!”她极力挣扎着一把推开朱亦渲,一个踉跄差点跌落在地上,她怒视着朱亦渲,“跟你走?朱亦渲,你做梦!”
朱亦渲痛苦极了,颓然坐在了台阶上,“究竟要朕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朕?”和他在一起真的让她那么难受么?
“原谅你?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云卿轻蔑的扫了他一眼,鼻腔里发出一记冷冷的轻嗤。
半晌,朱亦渲低低一笑,“如果是这样呢?”他从地上的锦盒里取出两卷明黄色绢帛递给云卿。
云卿微微一怔,下意识的脱口询问,“这是……”
“你自己打开看便是。”
她狐疑的看了一眼眸光平静的朱亦渲,伸手接了过来,越看越让她心惊。一份是立后的圣旨,一份是立储君的圣旨。
储君之位自然落到了张妙菱的儿子景琰头上,至于那道立后的旨意,她完全不为所动。
只不过她有些惊讶的是,朱亦渲不过三十而立之年,怎么这么早立下储君之位?难道是为了以防万一么?
朱亦渲看着眉头紧蹙的云卿,循循善诱,“朕的身子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如果你愿意回来,朕保证你成为这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女子。”更何况,他时日不多了,所能陪伴她的时日并没有多长,他只希望这辈子的最后一程能有她陪伴。
云卿一瞬间思绪纷乱,只听她冷冷说道,“你以为我要的是徒有虚名的尊荣么?不,你错了!”
第24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