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灯火通明的慈宁宫,幽深的高墙外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在这样一个风声呜咽的夜晚,显得更毛骨悚然。
偏殿里,太后一身素色蓝裙,泛白的头发绾了个端庄的发髻,发间只插着几枚素银簪。
她跪在蒲团上,脊背挺直,颤巍巍的接过芸若递来的香,朝着桌上供奉的牌匾鞠了一躬,由芸若接过径直插。入了香炉里。
今天是丝吟的头七,作为她的姨母,这是她应该做的,这几天她思来想去,才惊觉是她的自私害死了丝吟这孩子。
如果不是自己,丝吟也绝不会被后宫的浊气所侵蚀,走到今天一个满盘皆输的下场,哎……太后长叹一声。
外面传来一阵不小的嘈杂声,芸若透过纸糊的窗子,隐约看见了明黄色的龙袍被人簇拥着向着这边走来。
“太后,皇上来了。”芸若轻声提醒着,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看来皇上还是念着太后的好的。
闭目的太后有气无力的轻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让他进来为丝吟上柱香吧。”
“是!”芸若飘然走向门口,打开了沉重的朱门,朝着檐下立着的皇上福了福身,随即侧过身去,而后退出门外。
朱亦渲迈着长腿走了进去,身形飘逸恍若幻影,他面上是笑着的,气质却是如雪冷冽。
哆嗦站在门外的芸若瞥了一眼漆黑的苍穹顿时猛地一震,乌云遮盖了皎洁了明月,大风呼啸而至,隐隐看见了天边的闪电。一场倾盆大雨即将而至,双手抄在袖子里,芸若来回的踱着步。
偏殿,光线昏暗,只点着几盏烛台,忽明忽暗的烛火,映照着太后那张惨白蜡黄的脸,“皇帝,为丝吟上柱香吧!”
语气是毋庸置疑的,朱亦渲慢慢的走了过去,接过已经点燃的香朝着沈丝吟的牌位深深一鞠,而后插。入了香炉中。
青烟袅袅,朱亦渲微微叹息,一双深邃的眸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漩涡望着沈丝吟的牌位微微出神。
“亦渲,在你心中可还认哀家这个母后?”太后微眯起凤眸看向朱亦渲的侧颜,似是要看穿对方的内心似得。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刮过,屋子里灭掉了一盏灯,朱亦渲隐在黑暗中淡淡道,“母后何出此言?”
太后似笑非笑,“哀家可不认为你这声‘母后’是出自你的真心。”笑靥绽放,却透出丝丝阴冷。
“哦?那看来母后也并不是真心待儿臣的。”他淡淡看向阴沉着脸的太后,眸色平静,没有半点温度,顿了顿继而说道,“母后何必绕弯子,有什么话就说吧,儿臣有限的时间可不怎么多。”
“丝吟好歹是哀家的侄女,更是你的结发妻子,你怎可忍心将她打入冷宫?”太后一直隐忍到现在才说出心底的郁结。
朱亦渲不以为意,似乎早已猜到太后想说什么,不紧不慢的说道,“母后口口声声的质问儿臣,儿臣想问一句,丝吟的今天还不是由母后您一手造成的么。”从前的丝吟善解人意,对他更是体贴入微,后来继承皇位,搬去了皇宫居住,她就渐渐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丝吟的改变出乎他的意料,深思熟虑后,他认定丝吟的变化与太后脱不了干系。
听了朱亦渲不咸不淡的数落,太后顿时窘迫极了,老脸涨得通红,仍旧不肯承认是她一手造成的,“胡说八道!丝吟分明是被别有企图的嫔妃利用了,再加上你废后的旨意,丝吟心灰意冷,才会……才会走路无路啊!”
“朕承认的确忽略了她的感受,可是她背着朕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朕岂能再姑息她!”朱亦渲勾唇冷笑,眼底泛起森然的寒光,原来他以为是自己过去做了孽才会注定子嗣单薄,原来是沈丝吟一直在从中作梗。
太后一抬头,顿时口瞪目呆地看着阴影中缓缓走来的一道高大身影,不禁有些心虚的别过头去。
“你虽然不是朕的生母,可朕一直视你如最亲的亲人,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朕待你如何?你又待朕如何?”朱亦渲面无表情的说着,清冷如霜雪的眸光直直射入太后所在的地方。
“你……你都知道了?”这时一道闪电在漆黑的夜空绽开,照亮了太后脸上那抹震惊之色,那双幽深的眸子像极了死去的宁妃。当年她答应了宁妃临死前的遗愿,一直把襁褓的婴儿带大,并对外封锁了消息,但是没想到这消息还是瞒不住。
朱亦渲森然笑着,一步步逼近浑身颤抖的太后,“朕不但知道这个,还知道是你……害死了我生母宁妃!”
‘轰隆隆’一记惊雷在太后的耳畔炸开,她分明看清了朱亦渲脸上彻骨的恨意,一个趔趄没站稳太后跪倒在地,空洞的双眼满是难以置信之色,回过神来她开始疯狂的大喊大叫,穷凶极恶的看着他,“不可能,不可能你会知道的!”
当年接生的还有那些宫女都是被她亲自灭了口的,这朱亦渲怎么会知道呢?!
朱亦渲眯起的眼瞳里如野兽般的光芒,似乎要将她整个撕碎般,瞄了他一眼泛起一抹残酷的笑。
“大抵你做梦都想不到吧……”
那个时候他才五岁,有一次贪玩在花园里迷了路,却在无意之间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知道自己并非萧皇后所生,他的母妃另有其人。他躲在大石后面,将萧皇后与芸若的对话一字一句听入了耳里。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恨透了这个虚伪的女人!
原来父皇极为疼爱宁妃,所以时常流连宁妃的寝宫,对萧皇后十分怠慢,这才引起了萧皇后的反击。
萧皇后先是装作对宁妃十分熟稔,后来在宁妃怀孕期间偷偷在她的膳食中下。药,长此以往,等到宁妃生产那日,就会引发血崩之兆,就连后宫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其他人更不会想到是她害死了宁妃。
原本她是想将宁妃肚子里的孩子悉数除去,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福大命大硬是活了下来,而且还是一个男婴。
在萧皇后举棋不定的时候,芸若为她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主意,她要萧皇后抚养这孩子,借此稳固她在皇宫的地位。
宁妃临死前的嘱托,萧皇后顺理成章的抚养了宁妃的孩子,也就是亦渲,为了怕亦渲知道这个秘密,她不惜动用了家族的势力,将当夜在场的所有有关人等全部灭了口。
亦渲长大后,一直以为萧皇后才是他的亲母,这孩子一日一日的长大,眉眼与宁妃那个贱。人如出一辙,她开始渐渐疏离。
第18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