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宓吃痛地未做声,身后的锦云连忙上前去扶她,关切的询问道,“主子,您没事儿吧!”
“没事。”荣宓淡淡地说,今日自己一身素色打扮,难怪会被那名内监认作是宫女。
忽觉得有双炽烈的眸子紧盯着自己,便抬头看向那双眸子的主人,只见一昕长挺拔的陌生男子立于自己的面前,一双幽深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男子周身散发着一股温润的气息,却瞧不出是何身份。
荣宓双颊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于是扶着锦云的手勉强站起身,赔礼道,“妾身乃是新晋的宫嫔,不想莽撞间冲撞了尊驾,还望见谅。”
那人犹自凝望着荣宓,片刻,才听那人温和道,“你不必自责。”
“妾身鲁莽了。”荣宓俯身行礼,心中虽有些疑惑这位,既然对方不愿意吐露真实身份,她也不便过多问话,又说,“请恕妾身还有事在身,先行告退了。”说完便带着锦云匆匆地从他们身边而过。
待她们走远,高缙远远地望着她们主仆二人的背影不解地看向自己的主子,“爷,您怎么不向这位主子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其他宫里的主子见着您,都变着法儿赶着往您身上凑,今儿可倒好,唯独这位主子例外,奴才倒是头一次见着这样的怪人。”
朱允洛看见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倏地勾唇一笑,“去查一查她是哪个宫的,朕瞧着似乎有些眼熟。”
高缙忙不迭一的作揖道,“奴才遵旨。”
“去传毓秀宫传朕的旨意,就说朕朝务繁忙走不开,让容贵嫔不必等朕用晚膳了,再去内务府挑些水头好的珠翠送去她宫中,让她好好养胎,朕改日再去看她。”
“是!”高缙领了命便朝着东二长街的方向走去。
气喘吁吁回到长乐宫的荣宓立即招来苏晟苏公公,一番附耳密语,苏晟连连点头,旋即一路小跑的出了长乐宫。
用过晚膳后,已经是掌灯时分。
苏晟来报说今日怡亲王的确进宫给太后请过安,荣宓这才放下心来由锦云在寝殿内服侍着重新梳妆。
此时,亮若白昼的慈宁宫却流淌着一股浓浓的母子情。
佛堂里弥漫着淡淡好闻的檀香,明黄色的蒲团上,萧太后闭目正虔诚的跪着,戴着金色镂空护甲的手中不停的转着一串碧绿的佛珠,嘴里默念着经文。
身后有人走近,轻声细语道,“太后,皇上来了!”是侍候了她半生的芸若。
萧太后点头,缓缓地睁开眼,目光锐利,令人不可小觑,良久她握着佛珠的手一顿,轻笑,“还不快让他进来,外面天寒地冻的。”
朱亦渲走进来的时候,面色不太好看,“儿臣见过母后!”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太后找他是为了何事,心中不免有些阴郁和烦闷。
“免礼吧,皇帝这么久不来看哀家,是因为心里还在置气么?”萧太后继续捻着手里的佛珠,面色平静,淡淡的说道。
“儿臣岂敢?”朱亦渲微眯了眯双眼,漆黑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精光,他也懒得再废话,于是直奔主题,语气不善的说道,“怡亲王,是您召回来的吧?”
此前,他明明下过圣旨,怡亲王朱逸尘非帝王之召不得擅自回京,母后竟会直接下懿旨昭他回京,这,犯了他的大忌。
萧太后默然片刻,眉心微低,略带愁容道,“明太妃身子快不行了,哀家召逸尘回来只是为了让他尽尽孝心,毕竟哀家与明太妃也曾是一起长大的。”眼中流露出的忧伤一闪而过,不易捉摸。
自先帝在世时,萧太后还是萧皇后,与明妃是要好的姐妹,在后宫一路扶持,相伴二十载,其中的姐妹情分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说得尽道的明的。
她只是希望,在明太妃生命的最后一程,让她自己的儿子能在身边侍奉着,尽管亦渲心中一直忌讳着逸尘,她还是擅自下了懿旨,将远在邕州封地的逸尘召了回来。亦渲来之前,逸尘特地前来慈宁宫问安,这令她老怀安慰不已。
朱亦渲看着神情微怔的太后,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幼年他也没少受到过明太妃的恩惠和照顾,于是他稍稍缓和了语气,朝太后微微一鞠,浅笑道,“恕儿臣多心了。”
萧太后微微一笑,扶着芸若的手缓缓站起身来,每日跪一个时辰,念诵经文,已然成了她不可必少的习惯。
朱亦渲跟着太后的脚步一前一后出了佛堂,来到敞亮恢宏的后殿,萧太后坐在檀木椅上,接过宫女递来的热茶,轻轻吹着茶碗中的绿沫儿,不动声色的问着,“皇帝,秀女已经册封多日,为何你不见你召人侍寝?”
淡淡的语气里包涵着一丝责问和不悦,选秀乃至封妃皆是由她亲手操办,亦渲不召新入宫的妃嫔侍寝,这岂不是在打她的脸?
问起这事儿,朱亦渲脸色微变,忙避开眼,双眸不自然的瞥向别处,漫不经心的说道,“儿臣朝政繁忙,无暇顾及后宫。”
萧太后凤眼微挑,青葱玉指轻扣瓷杯,缓缓摇动手中的茶水,心知肚明亦渲的借口和托辞,她却不挑破。敬事房的册子,萧太后早已翻阅,一个月,苏绿萼就侍寝了六次,而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却只有仅仅两次,这不免令她有些不悦。
不管怎么说,皇后沈丝吟也是自己亲妹妹的女儿,她的亲侄女,怎可被一国之君冷落?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亦渲厚此薄彼,令她气恼不已。
“皇帝,你不论多忙都得顾及点身为皇后的脸面,暂且不说她为你辛苦诞下一双儿女,连整个后宫的担子都压在她一人的肩上,于情于理,你都该多陪陪她。”萧太后轻轻望了一言不发的亦渲,拍了拍他的手背,口气软了下来。
在后宫待了二十几年的萧太后,是最清楚对一个女人而言最需要的是什么,没有宠爱的嫔妃只能在这寂寞的深宫墙垣,独坐对着红烛泣泪,直到天明。
朱亦渲被这一席话说到动容,只见他微微侧目,勾唇一笑,“儿臣谨遵母后教诲。”沈丝吟,记忆中的丝吟,温婉贤淑,虽然不似芙蓉那般艳丽,却有着兰花的圣洁,当他还是太子的时候,父皇就极为看重沈丝吟身上那抹不凡的气度,便指给他做了太子妃。
萧太后含笑看着陷入沉思之中的亦渲,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朱亦渲陪着又坐了片刻,便宣称有事早早的离开了慈宁宫,临走前,萧太后很清楚的听见亦渲对高缙吩咐着,“去长春宫。”
第1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