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橘猛然偏过头去。
再看向她,眼里尽是错愕。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情难自禁。
抿了抿薄唇,艰难,“……对不起。”
岑静微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她其实想过时过境迁,苏南橘会变。
即使知道了他和谈芸裳订婚的消息,她也努力为他开脱,只是刻意保持距离,却没有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
可刚才的行为……
刚才的行为,完全坐实了他的劣迹。
“静微,我知道刚才的行为,我……”
他开口已然艰难,却必须解释。
岑静微伸手做禁止,“不用讲了。这样的你,跟那个想占我便宜的相亲对象,并无二致。”
苏南橘牙关战抖,张口,却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下去了。
她说:“送我回家。”
他知道误会一旦形成,很难消除,即使她不愿听,他却还是要讲:“静微,我……”
岑静微眼里尽是厌恶,提高了声调,“送我回家。”
苏南橘闭眼,再睁眼。
这才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出口,也只有一个字:“好。”
-
虽然车内开着空调,苏南橘却依然觉得全身都冷。
刚才那一刻,还觉得两人能有可能。
如今,只怕鸿沟越来越深。
没有彼此的交集,剩下只有陌生。
他能怎么办?
急不得,缓不得。
进不得,退不得。
爱不得,等不得。
他还有什么办法,能走进岑静微的心里?
-
依然堵车。
车程半小时,二人依然无话。
岑静微胸口憋闷不已,脑海里仿佛有一团火,灼烧着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她的眼眶……那些过往来来回回,怎么也挥之不去。
甜甜的笑,还散发着香气的汉堡和奶茶。
“就知道你开夜车赶不上早饭。怎么谢我啊?”
从课业中抬起头的年轻干净的脸,眉头拧成结。
“跟你说了,不要烦我!”
修长白皙的手拿起包装袋,快步走出门。
她也跟了过去。
他却掀起了垃圾桶的盖子。
哗——
整个包装袋丢了进去。
再转身,“岑静微,我跟你讲了。我们结束了。”
没看她的脸。
径直走回了教室。
她抬起头,硬生生将眼泪逼退。
如果一个男生不爱你是什么样子的?
如瞎如聋,如你根本就不在他的周围。
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你就是那个最多余的人。
他可以跟你在一起一时,但你真的别指望你们还有一世。
她不想做那个摆渡船,接驳一程,却不是他要到达的彼岸。
死死压抑住生理上的不舒服,抬头将眼泪逼退,从包里取出硫酸锂。
他转头,“你怎么了?”
她问:“有水吗?”
苏南橘递来矿泉水。
水冲不淡苦涩。
“有糖吗?”
“你刚才吃的不是糖?”
她笑:“还想吃。”
他指了指中控台下的抽屉。
拉开手套箱,一盒崭新的巧克力。
“你最爱的牌子,费列罗。”
她伸过手去,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这气氛,实在诡异至极。
她真是想要下车。
可又觉得自己不能太过分,还是捱了下去。
苏南橘大概也察觉了,修长的手指打开了广播。
阿黛尔的《Someonelikeyou》,沙哑声线,好听也沧桑。她还记得高中广播站里,一到下课就放这首歌。每次一听前奏,苏南橘就能准确地哼出第一句。
Iheardthatyouaresettleddown,ThatyouFoundagirl,andyoumarriednow……
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年。
时过境迁后,自傲自倨的黑西装先生……
成长很痛苦,可每个人都要成长。即使心烂了,死透了,却也依然要坚强地迎向生活。
岑静微转头去看窗外,不经意抹了抹眼泪。
却感觉有人动了动她的肩头。
她微转身,苏南橘将纸巾递过来:“还是爱哭包。”
“要你管。”
苏南橘说:“静微。我知道你是个有原则的好姑娘。我答应你,不再打扰你。”
“嗯。”
他顿了许久,再开口,声音那么可怜,“但是,可不可以请求你,在我不打扰你的这半年里,等等我。”
岑静微泪光中看他,“等你?半年?干什么?”
他的眼睛有些凄然,眼角宛如染了胭脂,白皙中宛如片片梅花。
声音湿润,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那么清晰:“别结婚。别那么快结婚。好吗?”
结婚两个字,格外嘶哑。
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一刻一般。
他可以忍住,这段时间不见她。
可以忍住。这段时间不打听她。
甚至,可以忍住胡思乱想,让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去认识新朋友,去谈一个或平淡或轰烈的爱情。
只要别结婚。
只要别结婚。
即使前面的所有所有,对他来讲都是在服刑。
可只要这个徒刑有期限。
即使煎熬,也有希望。
只要别结婚。
结婚便给他下了死刑,他便再活不下去了。
永远。
永失所爱。
永坠地狱。
-
岑静微说:“对不起。”
苏南橘眼中零星的光芒,彻底熄灭。
她不想做长鼻子的匹诺曹。
“我不能答应你。”
苏南橘无声笑了笑。
视线一片模糊。
侧过脸,遮住了眼角滚落的泪珠。
岑静微不想再多说。
她等不了了。
她等不了任何人。
父母的期待,人生的下一阶段。都需要婚姻来一个保障。如果他无法许她一个单纯的爱情,那就没有资格去要求她去为他等待,为他坚持忠诚。
不是封建保守。
感情坦白,是对感情的基本尊重。
-
岑静微回家就将包包丢在沙发上,第一件事,删除苏南橘电话。
保持距离,从断联开始。
第二件事,将苏南橘的微信设成消息免打扰。
少一点信息,世界都安静了。
第三件事,拿出之前的租房合同,仔细检查。
看有没有法律漏洞。亲兄弟明算账,这个也需要弄清楚。
研究了半小时。确定没有什么问题。
苏南橘还不算太渣。
第四件事,查流水。
借了多少,还了多少,心里必须有杆秤。
算来算去,二人之间金钱关系单纯,并没什么往来。总共就那三万块债务。
她会尽快还上的。
她不能拿人手短。
拿出手机,算一算下个月发工资的日期。
还有好多天。
叹气,突然进了电话。
屏幕上显示了三个字:
她的心猛然一跳。
不会是要催下个月的心理治疗费了吧?
就算是催治疗费,也需要接啊。
“黄大夫好。”
“静微啊,明天的治疗别忘了哦。”
她连连点头:“不会忘,不会忘的。”
“对了,明天把上半年的治疗费也结一下哦。”
她咬牙,“好的。”
预约了具体时间,才知道原来黄大夫的诊所变了地址。
循着新地址过去,才发现,搬迁进了一家专门的精神干预医院。
第三十八章 误会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