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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风大雪急
  在此之前的十几年光景里,虽然我每每都和我师兄们说到自己头晕眼花之类的话,但泰半都是为了逃避责罚之类的睁眼瞎话。毕竟以我每餐的食量来看,便是牙好胃口棒。吃得多了,身子骨当然也是极为硬朗的,风吹不到雨淋不抖。
  长到一十六岁,病得都极少。
  是以,一路过来但凡我说不舒服基本十次倒是有十一次都是刻意地在装柔弱。但是这一回,短短一夜之间我接连晕过去两回却是半点没有作假,是货真价实的两眼一黑就这么咕咚一声倒下去了。
  不过,后头我想过,第二次晕过去的很大原因应当是在于我之前自床上栽下来的时候不慎将脑袋撞脚踏板上了。在发生这件事之前,南宫慕合明明是站在我身边的,但他也不过袖手看着我栽下去,没有拉一把或者挡一下的。
  前仇旧怨地涌上心头让我真正是真心实意觉得,南宫慕合这个人就是我的扫帚星。但凡他在我方圆一里内出现,总是会有那些奇形怪状的事情发生。
  连带这回我连晕两回这种事也是一样,这一晕再醒就是一天一夜之后的事情了。
  在今年初雪落下的时候,我的伤终于好的差不多了。围了件大氅,站在廊下,看着天际那些飘落的细小白色精灵。
  呵出的气都变作了口口白雾,益发增添了这冬日里的寒凉之意。
  虽说侍女一直在旁提醒,这么个大冬天还是要早些回房避寒。毕竟我这大病初愈的架势,再有个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免不了又要再染上个把风寒,这就着实不太好了。
  这两日,这圆脸的小侍女一路照顾我,便是叫我想到了胖厨娘。
  四方阁,师门。
  牵挂的太多,我哪里还能躺得住。
  不过虽说好的多差不多了,但是我却没有再翻出这乐坊的念头了。
  这事都不用南宫慕合专门告知,我知道现在外间对我的通缉肯定是达到了一个铺天盖地的程度。定然是要比之前那个所谓人命官司的阵势还要大。
  以我如今势单力薄的一个人,不管做什么都是没有任何作用的。甚至,很有可能适才露面就能被暗地里的探子带走。
  若是那样,才算正经是叫天不应,唤地不灵。
  毕竟,尚忆知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儒雅风致偏偏的少年了,他再也不会笑弯了眼唤我“染儿”,他负手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的样子,便是我梦境里都不会遗漏的可怖。
  就仿似,我之前所有关于那个少年的记忆,都是海市蜃楼般的泡影。
  是我这数年间的一场关于少女心事的彻头彻尾的臆想之梦罢了。
  “少爷。”不用转头,我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和侍女的称呼。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头那些侍女都一并喊南宫慕合少爷。虽然有些许好奇,但是我却并没有心思再来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在我之前卧床之际,扫帚星不知道是终于了解自己对我来说总是倒霉这桩事还是有别的工作要忙,倒是基本没有露面过。直到了此时,他施施然到了我身边,“这么冷的天,你倒是有心思出来赏雪,也不怕再冻病了。”
  因为方才想到了尚忆知,心下正是难过,我懒怠再与他计较这席话里究竟有多少刻意的讽刺,就只是不理。
  可是我不吱声不代表他就能偃旗息鼓,南宫慕合这个人在针对我这件事上,是将臭不要脸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就算我此时不愿搭理,他也没有任何自知之明要走的意思。倒是将手往背后一握,与我并肩站到了廊下。
  起风了,裹挟着细碎的积雪朝脸迎面扑来。
  凌冽的风,凉透的雪,扑在脸上,刀割般的钝痛。
  不过我却并不排斥这样的感觉,似乎这样的痛楚能使我心头那落寞的情绪消减不少。
  至于南宫慕合,也就陪着我站在这冰天雪地里,巍然不动。
  其实,他真的不是好人。
  虽然没有亲手将我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但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间接和他有关。就比方我对尚忆知,我知道站在道义的角度上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指摘他的地方。但是,我终究不是圣人,所以我开始克制不住地对尚忆知生出了仇恨的情绪。
  我可以理解他的野心和更为广阔的心愿,所以可以就他迎娶公主这件事就此揭过。但是,他那夜里在面对我和四方阁的那股子冷漠的情绪,便是我终其一生都难以释怀的不解和怨怼。
  我想,他甚至可以抛弃我本身,毕竟他很有可能是不喜欢我的,甚至所谓去求帝君救我怕也是有着别的隐秘的缘由。所有一切的动容和感慨,全部都是我一个人的自作多情罢了。
  这数年的感情,我就当是喂了狗。
  可是,我却万万没想到,他终究是会站到了要对我师门不利的那个位置。他带兵围剿了四方阁,虽然所有的那些针对我师兄和师父并爹爹的命令并不是他直接下达的,可是,他出现在那个地方。
  那么,这本身就已经能说明一件事情,他赞同帝君的那些念头。他帮着帝君,对付四方阁。
  一卷书,当真是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难道为了所谓延年益寿的一个理由,就能如此六亲不认道德沦丧?
  我不懂,也难以理解。我只觉得心下坠坠地钝痛,仿似有人攥紧了我的心脏,那急速压迫的难受涌上了眼眶,我只觉得鼻酸难忍。
  可是,这个当下,哭又有什么用处呢?
  而且,这么冷的天,眼泪也是会被冻住的吧。
  望着天际飘零的雪花细碎地纷落,听着耳畔拂面的尖利风声,我听到了自己低低的声音,带着几许哽咽,“我真的不知道那本书在哪里,所以,再这么拘着我也并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确定南宫慕合有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只是径自说完转身就往房间里走去。
  风大雪急,眼尾有湿意刺痛,我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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