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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仿若夜叉(中)
  在梅如意提出那个要剑穗的略微过分的要求三天之后,红色棉绳的手打穗子就如愿交到了他手上。看着系在他剑首那照耀鲜艳的赤红色丝绦随风招展,一干师兄弟并了师父及师叔祖十数人看向他的视线都满布了些探究好奇之色。可虽说日夜相处,但是终究因着往日里梅如意性情乖僻倒是也没几个人敢于直截了当过来询问的。
  唯一知晓详细情况的只有他交好的两个师兄与那专精草药的师叔祖,但是师叔祖年岁已经不小,对师门内部事宜也不太关注,更不会干预这档子徒子徒孙们的琐碎私事。至于与他交好的那两名师兄,性情也算是师兄弟里不够外向的那类,就也几乎不会言及这类。
  不过梅如意那边厢再是沉默低调总也不可能完全不被人知晓,那姑娘来往的次数多了,总也会有这么两次被有心人瞧见。于是两个月未满,人人都知道了梅如意和那猎户女儿之间有情况。
  当然那会子两人实际相处依旧极少言语,不过是形成了某些默契,姑娘过来的时候他就自动将破损的衣物捧出来,她补了之后再帮着洗净晾晒。姑娘忙着,他在旁虽然也不怎么开口,不过也不是干看着不出力,举凡搬水桶绞干这种力气活不消姑娘说他都会主动接手。
  自然,不管如何洗晒衣物被褥总是他的东西,帮忙也是应该。况且就这个方面看着都是姑娘在付出,不过几天后姑娘家门前就躺了只死去的山猪。猎户自然惊奇,逢人就说古怪,姑娘倒是心里明白,这是梅如意的心意。
  但是两边谁都未曾捅破那层窗户纸,就这么迷糊着来往下去。
  这档子事情若是放在旁的未婚女子身上自然是不成体统的,可这山中猎户家本就没这么讲究,梅如意那头也顶着救命恩人这么个头衔,故此这种程度的行为也能算的是质朴山民的涌泉相报。
  且猎户家住山上,附近虽也有这么几户人家究竟也不如山下农户那片十里八乡的有这么多碎嘴的婆子,俱都是淳朴良善的山民。就算是梅如意的师门那头,自然更是男多女少,虽说对梅如意和那猎户之女的事情好奇倒是亦没什么闲言碎语的难听话传出来。
  于是,两人小半年这么你来我往的相处逐渐在旁人眼里稀松平常了起来,再没有之前促狭眼光。姑娘来往看到梅如意的师兄弟对方也都会打个招呼,梅如意往姑娘家送猎获的时候也不再是偷摸放门口,会光明正大敲了门后再走。
  不出意外的话,梅如意那头已经心下琢磨好了,当是会在下个月就知会了父母要上猎户家去商讨文定之事了。
  若是那时候和姑娘成了亲,他自然就很难成为天绝剑,无法在同辈里出头,那么大体也是没有后头这许多故事了。
  但命运就是如此古怪,偏偏要往神奇之处去走。
  在年前最冷的腊月二十八那日梅如意因为练功之后着了凉,径自感染了风寒。本来习武之人身体强健,这种情况是极少发生的。于是他也就没当回事,结果后头就烧了起来。这么一病起来,梅如意就在床上躺了两天,姑娘闻讯特意赶上山来瞧他。
  倒是没有大碍,两人就一个在床边一个躺床上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片刻。姑娘莞尔一笑,梅如意也跟着咧嘴去笑。
  他本就五官生的丑,再有因为发烧病着脸色惨白,这么一个表情倒是看着特别吓人。姑娘也跟着白了脸色,续而摇了摇头。
  后头看着天阴姑娘就要回去,梅如意虽然有心送她,可终归体力不支。后头由师兄送了,但是半道因为下了雨姑娘就让师兄回头了,免得回头上山再遭罪。
  没成想这便成了这辈子梅如意最后与那姑娘见的一面,就在她从山上回去的路上发生了泥石路,姑娘不慎失足被泥石流带落了悬崖,被寻到的时候人就已经不成了。
  于是乎,梅如意这辈子唯一成家的念想就这么没了。
  报丧的消息传到他那头,这面如夜叉的青年瞬间就萎顿了下来。他本就大病初愈,后头一连半个月都是佝偻拘谨的态势,那张脸也就益发变得如同鬼魅般骇人,以至于那阵子就算是见惯不怪的师兄弟们都有些心有戚戚焉。
  对梅如意来说,这种忽如其来的生死之隔总是叫人悲痛欲绝的,即便他与那猎户姑娘平素十天半个月的相见拢共也说不上两句话,但这道理上就算是条狗这么相处也会有感情的,更遑论那姑娘虽说长得不算好看终归也是个知冷热的人,那样的冲击对青年梅如意自然不小。
  姑娘因为未婚失足落山而死,没有婆家,猎户也无法为她立什么碑,只草草寻了块尚算吉位的墓穴,以一口薄棺材盛装了遗体入土为安了。梅如意随着师叔去吊唁了一回,此后便再没去过。
  究竟两人之间并没有切实的婚约作数,所以他也不能再做旁的言行,算来那总是对姑娘名声的一种影响。不过打那之后虽然他没再提及过这家猎户女儿,但自己惯常用的那柄如意剑的剑首挂着的红线穗子就再没换下过。
  经年之后,他的小女徒弟巴巴地看着他那柄如意剑上失了原来娇艳色泽的丝绦好奇问过,“师父,这剑穗你为何不换了?”
  “因为师父觉得瞧着这剑穗舒心。”
  摸了摸女弟子,梅如意将一支糖葫芦递了给她。
  那时候距离猎户家的女儿过世已经近五十年了,他也早忘了彼时那姑娘的样貌了,仅余了这个失去了颜色剑穗证明过去的那段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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