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禄帮衬着老爷:“上官班主在皖城人缘好,好几次帮老爷脱险,平日对老爷关心的不得了。”
“来禄,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快去收拾行李。”夫人话中有气,说罢一阵急促的咳嗽,脸上挂着愠怒。晚辈和佣人纷纷散去,洪尘庵显露出从未有的尴尬。
洪尘庵示意来雪:“你领着上官班主到庭院里走走,待会儿再回来与夫人说话。”
夫人是倔强的女人,要不是顾及洪尘庵的脸面,当场就会大发雷霆。她以为俩人已经双宿双飞,还故意演戏来蒙骗自己,尤其是洪尘庵,风风光光在外做官当老爷,把结发妻子遗在家里,辛辛苦苦做牛做马,拼死拼活的维持这个家。不仅不心存感激,反倒抛弃妻儿学陈世美,贪图风流快活,叫人痛心不痛心?
洪尘庵耐心地解释:“夫人稍安勿躁,我知道你误会了我们,其实不是你想象的那回事,至今我们还是朋友相处,未有苟且之事。”
“她一个单身女子被你带进府邸,别人会相信你的话吗?你要不同意,她能飞得过来?”
洪尘庵认为有必要让夫人知道全过程,理解自己不得已的苦衷:“那事情就要从头说起……”
洪尘庵把与上官花遭遇交往的故事和上官花藏在船上执意相随的细节,一一讲述给夫人听,最后表示:“对这件事我很慎重,未敢越雷池一步,也不敢轻易允诺,现在是留是送,只听夫人定夺。”
夫人听后默然,想到上官姑娘心意已决,事已至此,别无良策,再说男人纳妾也是名正言顺的事。关键还是自己病体难支,也要有人分担重任,自己不如宽怀以待,也显现大户人家的包容度量。
正犹豫时,上官花进来了,见两人僵持着,爽脱地说:“夫人,不要责怪洪大人,一切都是上官自作主张。上官别无他念,唯求侍奉大人和夫人左右,报答洪大人的救拔之恩,希望夫人莫嫌卑俗,了却小女子心愿。”
夫人见上官花言辞恳切,情意真挚,且乖张恭谦,纯良可人,于是反嗔为喜,大度地说:“姑娘不要委屈自己,进了自家门,就是一家人。有你做伴,我再也不会孤独了。以后就叫我大姐,才不生分。”
夫人当即吩咐佣人们把对面的房间收拾好,权当他们的新房。准备拣黄道吉日,帮丈夫举行一个体面的纳妾仪式。上官花坚决反对,认为不张扬最好。洪尘庵随其所愿,劝慰夫人不要太过操劳。
夫人一时的豁达通情,平息了一场原以为会降临的暴风骤雨。洪尘庵也在复杂的心情中,与上官花共结连理。其实他内心还是担忧,夫人会为此事埋下心结。
四十三
洪尘庵罢官回家后,并没有心甘淡泊,一场政变,葬送了方兴未艾的事业,风华正茂之际,遭受沉重打击,教人如何接受?尽管老天对他不公,但有两件事,在他心里有着极其重要的分量:一是皇帝对他的恩赐,他永志不忘,“钦点翰林”的荣誉,是谁也褫夺不了;二是认定科举是一条金光大道,从科场赢得的功名,受人敬重,光宗耀祖。
说老实话,洪适庵从来没有认?经营这个家,科举前,父母包办了,做官后,夫人撑持着。现在他赋闲在家,要把这个责任担起来,让夫人安心养病,享几天清福。他要重整家业,振兴家风,延续家族的荣耀。回家不过旬日,洪尘庵与夫人、上官商定,两件大事迫在眉睫,一定要做好。一是整修府邸,建一座翰林楼,光耀皇恩;二是敦促伯贤加强攻读,庚子年一定要参加科考大比,继承父亲未竟事业。
洪尘庵请来识风水的道士。风水一事有点玄怪,你说不信,有时会莫名其妙应验;你说全信,又觉得神乎其神,不可理喻。但旧时,民间动土营造之类的大事,非请风水先生先行勘测不可,以避凶趋吉,祈求平安祥瑞。道士一进府邸,见地界宽阔,长方有形,橘林荫蔽,在古镇中不失为一块营造的好地皮。他用罗盘在当中一打,正东,离,是火,是太阳;正西,坎,是水,是水泊沟渠;正南,乾,是天,象征父亲;正北,坤,是地,象征慈母。勘测时,口中还念念有词,然后观察一遍老府邸的布局,皱皱眉头,对洪尘庵说:“贵府能在镇上拥有如此大的一块地,也是祖上荫蔽有加,不失为风水宝地。只可惜老格局不太合理,有悖阴阳,恕贫道直言,其不妥之处有二,其一,过于直露,进门就一览无余,有违含蓄内敛的庭院布局法则。其二,老屋坐向较乱,两栋正屋都是坐西朝东,犯大忌,西主心病,是血卦;东冲电火,起争斗。这片橘林倒调和了少许风水。翰林老爷如果要重修府邸,必须重新布局,突出层次,营造曲折幽深的意境。尤其必须采用传统朝向,主建筑务必坐北朝南,取靠地朝天之意,以示对天地的敬畏。西北设门楼,可利通天下;东南造花苑,?生机勃勃。贫道?嗦,曲直取舍,悉听尊便。”
洪尘庵认真聆听了道士的风水高论,知其大多来自《易经》理论,再加敷衍,听起来有些玄妙,但有些建议不无道理。洪尘庵致谢再三,付了勘测费,送走道士。
接着洪尘庵打听到擅长营造术的工匠,家住木匠街的李博士。香樟一带都尊称木匠师傅为博士。李博士是家传技艺,不仅精通房屋建筑,而且善于庭院的规划布局,在一府三县都颇有名气。李博士来到翰林府,洪尘庵热情接待,先是把风水先生的意见择要相告,再表述自己的大局构想,李博士心里已有个大致的图谱了,便提议到实地看看。李博士用“五尺”把院落的方圆长宽丈量到位,仔细记载在册,又把主建筑的预计面积讯问清楚,信心满满地告辞回家,绘制营建草图。
第6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