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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郑化熙对洪尘庵的表态未置可否,此时鸿福楼主人胡沛堂在包厢外听了很久,不敢贸然闯进来,现在见洪尘庵身陷尴尬,才进得包厢来。他拱手向大家作揖:“各位大人,各位大人!千万不要误会,今日小楼有幸,迎得众高官光临,实在是紫气东来,祥瑞盈门,草民不胜欣喜,特备菲酌以表敬意。恐遭推拒,故未先向洪大人请示,望洪大人海涵。各位大人也请释嫌,不必为区区酒宴耿介于怀。今后鸿福楼还有赖于大人们捧场,各位肯赏光,草民就心满意足。”这确实是酒楼老板的真心话,省、府、县三级官员莅临,在司前街乃至皖城都是莫大的荣耀,更是生意场上的绝好口碑,其潜在的经济利益不言而喻,再说,在座的官员只要有一只眼睛关照到鸿福楼,不就够了吗。老板难道不要感谢洪知县的引领之功,岂能让他破费?你看,多么通达而睿智的想法,这就是徽商的精明之处。胡沛堂楼主的表白,顿使一场误会,烟消雾散。但郑巡抚的训诫,尤鸣响于耳畔
  十六、十七、十八、十九节
  十六
  今年是个凉夏,梅雨缠缠绵绵下个不停,长江的主汛期到了。洪尘庵趁着这天天晴,带领淮林县的主要官吏,到?龙寺一带,勘查大江堤防。?龙寺左右共四五里的江堤,为淮林的防洪责任区,也算托?龙寺的福,这一带堤坝比较牢固,因为要保护这千年古寺,年年加固,一般的洪水都无奈其何。
  ?龙寺一直是香火兴盛,尤其在五月庙会期间,热闹非凡。但见烧香的、还愿的、祈福的、观光的、吊古的,各色人流络绎不绝,寺外江堤上还有不少人在观水。更有一些杂耍艺人、江湖术士就地撂个圈,吸引许多人围观;那些测字看相、扶乩算卦的,也在堤面上游弋,招揽生意;小吃挑子在进寺的路上排成了一字长蛇阵,?龙寺外形成了一个跳蚤市场。洪尘庵一行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龙寺两侧察看堤防,忽见一片空地上竟搭起了一个舞台,台上咿咿呀呀地唱,台下哼哼唧唧地和,热闹非凡。听那通俗婉转的唱腔,温文绵柔的对白,就知是当地无人不晓,无人不唱的黄梅调。原来这是当地的一项传统活动,在黄梅季节,为了镇住洪水,祈祝丰收,乡民自发组织的迎神歌会。主要唱怀调山歌,因适逢黄梅季节,故又称之黄梅调。这场景倒钩起洪尘庵的一桩心事,他一到皖城,就知道了淮林的黄梅调深受皖鄂赣三省民众喜爱,但他履任至今,发现淮林甚至皖城尚未有一所剧场,也未有一个象样的黄梅戏班。
  他们一行再往前走去,洪尘庵还一边思索着。忽然见前面不远处,也有一班艺人在平地上唱黄梅戏。他们围上去一看,原来在唱《天仙配》的折子戏,夫妻双双把家还那段。演七仙女的姑娘蛮出色,身段、唱腔都不赖,模样更有沉鱼落雁之美。此时,忽然有一伙人簇拥着一位富家少年闯进场内,那少年一把拉住姑娘的手,涎皮搭脸地说:“妹妹,本少爷跟你来一出‘夫妻双双把家还’。”
  那姑娘用劲一甩,搡得恶少跌跌倒倒,一群恶奴汹涌而上,要对姑娘施暴,那男角握拳相向,护卫着姑娘,显然是寡不敌众。
  眼见一场恶战就要爆发,洪尘庵带着众人挺身向前,挡住那班凶神恶煞的奴才。奴才们见是官吏,还有带刀衙役,惊得原地后退三步,夹持着少爷飞也似地逃窜,都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赶走了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那两个唱戏的感激地向洪尘庵他们拱手致谢。洪尘庵陡生恻隐之心,忽然想到要借助他们来完成一桩心愿,同时也让他们有一个安身之所。他命来禄拿一份名帖给他们 ,叮嘱明日务必到淮林县衙商量要事。随员们都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不知县大人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就此跟着他打道回衙。
  午餐过后,洪尘庵吩咐来禄到县衙大门口等那两个唱戏人,自己在后衙侯着。不久,来禄领着他们进到后衙。那后生拱手作揖,那女子道个万福,齐声唱诺:“草民拜见县老爷。”那女子声若黄鹂,婉转动听。洪尘庵定睛一看,此女卸了妆,更是清水出芙蓉,不觉心头一颤,红尘中竟有如此貌若天仙的女子,俏拔匀称的身材,精雕细琢的脸庞,细细弯弯的柳叶眉,晶晶亮亮的杏儿眼,挺直纤巧的玲珑鼻,唇红齿白的樱桃嘴,一帘刘海油黑齐整,两粒酒窝若隐似现,好一个羞花闭月的活婵娟。再看后生,煞是英俊,一副好身板,两人真是天生一对。洪尘庵凝视良久才回过神来,叫他们坐下细谈,推让再三,都拗不过县大人,方侧身在来禄搬好的独凳上坐下。
  “你们都是唱黄梅戏的?”
  “正是,我们是淮林石牌人,我叫上官花,他是我弟上官平。父母双亡,自幼跟着本乡的黄梅班子学黄梅戏,学艺已经十六年了,前年我姐弟整了个三角班谋生糊口,唱着黄梅戏四处流浪。”上官花自我介绍,口齿伶俐而大方。
  “哦,姐弟两唱了十几年黄梅戏?那真找对人了,本官传你们来,有件大事商量。”洪尘庵命来禄上茶,他很喜欢上官花江湖人的爽快。
  上官花有些受宠若惊,慌不迭道谢:“如此折杀民女,大人有事尽管吩咐,民女遵命而已,何必客气得让下人受不住。”
  “我想请你两个领衔,拢一个大黄梅戏班,固定在司前街的剧场演出,使司前街晚上也热闹起来,也让黄梅戏有个家。”
  “不行不行,大人不晓得,我们都是一些草台班,又叫三角班,只不过三打七唱闹一闹,走乡串社讨点生计,有时还要到酒楼茶馆卖卖唱,哪里上得大堂面?”
  洪尘庵听她说的行话有意思,便追问:“何谓三角班,何谓三打七唱?说来本官听听。”
  “一般有小生、小旦、小丑三个角色就可以撑起一个班子混饭吃,所以老乡叫我们三角班。所谓三打是指大锣、小锣、圆鼓三人伴奏即可,七唱是说有三个主角,加几个配角就可以唱台戏。一个班子不过十来个人,就混得到饭吃。”
  “那进剧场演,人多票价高,不是更好活命。”来禄帮着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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