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智慧在于,能够把抽象的理念,通过典型的具体物像准确而含蓄地彰显出来。
回到衙署,洪尘庵早早地进卧室歇息。一日的疲倦,把他拖入梦乡,白天的所见所闻还不时在梦中闪现,他的心智似乎受到一些启示……
五
淮林知县缺额了很久,一直由皖城府兼管,现任知府煜敦又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弃淮林而不顾,故淮林辖区内治安混乱,百业萧条,民生凋敝,与其它区域比较,天壤之别。此次是郑化熙巡抚奏请吏部,才选派洪尘庵来补缺。
洪尘庵把县丞和主簿召来,商议辖区政事。他们叫苦不迭,告知县衙库银早就亏空,已经寅年吃了卯年粮,还拖欠了衙役们几个月的月俸。
三人正议着,衙门外一阵喧闹传来,看门衙役进来报告,原来是蛟河镇、沙洲乡、和小吏乡的几伙农民来报案,他们近几天内连续被盗十几头牛。洪尘庵吩咐一个地方派一个代表进来说话,几个老农来到堂前,把丢失牛的事如此这般禀报清楚,洪尘庵令主簿一一笔录,向农民承诺尽力破案,并要在短期内肃清祸乱,强化境内治安。报案农民半信半疑,唯唯而退。
牛可是农民的命根子,按《大清律》,盗牛者可治大罪。而淮林境内竟有人敢连续作案,可见治安之糟糕,盗匪之猖獗。尘庵估计被盗之牛还没出境,因为邻县都有民团,戒备较严,偷牛贼不敢贸然行动,一定是把牛藏在隐匿处,伺机销赃。他把捕快叫来,令他们当晚就潜入乡间,化妆跟踪,定有所获。洪尘庵敏感到整?治安是当务之急,但饷银从何而来,又颇费思量……
淮林县在皖城城内也有一片辖区,尘庵邀着县丞和主簿去实地视察。辖区从县衙大门口始里,一直到江边,虽然不是闹市区,但离码头和长江近、有不少风景点,但由于长时间没人管事,治安混乱,区内商户都跑到城中闹市区做生意去了,连佛教胜景?龙寺,也冷清萧条,无人问津。察视一番,尘庵默然无语,回到署衙前,见司前路倒满宽敞,离大江码头和?龙寺也不远,他似有所思,踱回了衙内书房,独自墨神,尔后又把幕僚和衙役,一个个划得团团转。
第二天,司前路上热闹非凡,有许多民工扛来大批竹子,在街两旁搭简易摊位。刚刚动工,就有十几个居民来阻挠,他们都是司前路的老业主。司前路虽然宽阔,但房屋并不多,街两旁间断地分布着几十栋老屋,留下不少空挡,而现在有人要在居民房前搭商铺,于是就引起不满和冲突。来的居民都是老人和妇女,有的拦住搭棚的民工,有的拖毛竹,有的老妇人直接躺在房屋前示威,弄得监工和民工不知所措。负责巡逻护卫的衙役,只好带了两个业主代表到衙署见洪知县。洪尘庵正在大堂批阅案卷,业主代表跪地高呼:“知县大人替草民做主!”
衙役心下暗笑,建商铺本就是知县的主意,你们不是来找死?洪尘庵停笔询问:“何事喧闹?”
领班衙役上前对知县耳语,洪尘庵听后笑道:“尔等是财来人不知,本县在司前街发展商业街,是造福淮林百姓,更是造福街区的居民,这不等于给你们送来银子么?商机到了尔等门前,居然还怕钱烧手,竟来阻扰,可笑可笑!”
业主代表有点茫然:“大人,草民家的门被摊位挡住了,财从何来!”
“愚哉甚也,谁家挡住你们的门,就向谁家收适当的地皮费吗,坐收渔利有何不好?再说生意繁荣后,就要改建成永久性的商业街,不出半年,你们的老屋就要身价百倍了,千载难逢的好事,你们还阻挠反对,旁人会不会说你们??!”
业主代表无言以对,茅塞顿开,叩谢而去。不久,闹事的住户纷纷散去,民工大张旗鼓地搭建起摊位来,一条简易的商业街仅三天就大功告成。
紧接着,县衙前申明亭内贴出了一份告示,欢迎四方商户前来购买摊位,条件颇为优渥:凡进司前街经营的商户,一律减免两成厘头税,外地客商免收一年的关卡税;首批落户经营的商户优先批建店铺。告示一出,购者踊跃,商家趋之若鹜,摊位一天就销售告罄,县衙库银入账白银一千三百多两。一条属于淮林县管理的商业街逐渐形成,每月平添几百两的厘头税。由于司前街具有靠近码头和?龙寺庙的优势,又有官府的保护支持,不出一个月就发展成远近闻名的购物街。同时,到?龙寺许愿膜拜,烧香还愿、怀古观光的人也与日俱增,一年一度的五月庙会也重新热闹起来。
生意火爆了,三教九流之辈也来赶场,从中混水摸鱼,欺行霸市,敲诈勒索。开街刚满一个月的时候,怪事不断,利益驱动下,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先是来了一批乞丐,有的唱着凤阳花鼓??文讨,有的打着狮子??武讨,有的见小吃摊就抢东西吃,搞得方兴未艾的司前街乌烟瘴气,商家和摊贩叫苦不迭。洪尘庵闻讯后十分恼怒,令捕快们全体出动,见乞丐就抓到县衙来。洪尘庵一看,全是身强力壮的汉子,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没患大事,治不了罪,如此放走,又会故伎重演。思索良久,命将他们拘禁牢房,不给饭吃,谁答应离开皖城,就先释放谁,若以后再抓到,严刑治罪。这一招果然灵,不出两天,被关的假乞丐们就饿得撑不住,软了口,表示服从官府的忠告,离开皖城,远走他乡。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