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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雷震东天亮后才从千洞峰赶回野狼谷,那时太阳已经升起,阳光给野狼谷的群山镀上了一层金黄的颜色。其时千洞峰的硝烟已经散尽,但雷震东却还是丝毫也轻松不起来,是对昨晚的惨痛耿耿于怀,还是有什么依旧放心不下,一时之间他却还未曾想得不明白,只觉得心中一片滞塞。他毕竟已是年已花甲的老人了,承受如此之重,再加上一宿未眠,就是血气方刚的年青人也未必能够挺下来,但他没有回他的卧室,而是让警卫将他那把木质的躺椅搬了出来,就放在屋前的这块小草坪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两个小时。
  他醒来时日已当空,远处的群山,脚底的河谷,面前的树木,都笼罩在和煦的阳光中。他用湿毛巾摸了一把脸,参谋就给他送来了当天出版的世界各大媒体有关叶城的新闻摘要。
  他粗略浏览了一遍,就让警卫给他送来了一杯酒。
  他把酒洒向面前的草坪,默立了数分钟,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在悼念昨日遇难的英烈和百姓,告慰他们的英灵。他们虽然长眠于地下,但共和国却终于转危为安,一场事关国势的洗劫终于平息,现在的叶城,虽然依旧沉浸在昨日的悲痛之中,但天上的乌云却已散尽,头顶又是一片蓝蓝的天。
  这一切,从世界各大媒体的报导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纽约时报》的头版标题是:《中国有能力应付一切突发危机》。
  《泰晤士报》的标题是:《巨龙当空,谁敢捋须》。
  《莫斯科时报》则用了整整两个版面介绍发生在叶城千洞峰带的事,他的标题是:《破坏和平者,该死》。
  有些媒体虽然对中国依然充满敌意,但对于这种天人皆怒的恐怖行径,却也给予了无情的抨击,他们的报导中虽然对中国的国力刻意夸大,但这也折射出了经过百年建设后的中国,已经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位置。
  无论如何,这场危机终于过去,叶城终于转危为安,虽然这数个小时给中国造成的损失难以估计,留给国人的阴影将在很长一段时间留在人们的心中,但面对如此大规模的恐怖袭击,能够如此收场,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随后参谋又给将军送来了当天有关叶城的新闻通报,这一次,将军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吩咐参谋:“念!”
  这参谋跟随将军已经多年,这次是将军特地将他从北京带来的,他自然明白将军的意思,也理解将军的心情〔他自己何偿不是一样〕,他吩咐警卫:“再去拿几杯酒来,让我们一起陪将军喝一杯。”
  将军蓦地回头,目光如炬般地盯着面前的参谋,嘴唇动了几动,却终于没有说出话来——在他数十年的军旅生涯中,也曾碰到过许多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他都没有如许激动过,这一刻,他竟象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一样,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酒来了,参谋举杯敬祝,然后率先一饮而尽,这才轻声告诉将军:“除了两位总统年岁已高,因病而让副总统代行外,其他接受邀请的嘉宾都已到了叶城。”
  话音刚落,将军已将一大杯酒一口喝完,他霍地转身面对着面前的群山,目中竟有泪光闪现。
  军人铁血不流泪,雷震东却恨不得大哭一场。
  他们这一代军事将领,早已不再是不懂政治的勇武之夫。雷震东心中异常清楚,千洞峰一案,只要魔弹未出,那么无论损失有多大,中国都还能承受。但若那些接受邀请的各国元首政要因此而取消了叶城之行,中国在外交上的损失,只怕就不是简单的几个数字能说得清的了。
  国家与人一样,得到别人的尊重,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
  他虽然还是不能原谅自己,还是无法面对那些死难英烈和百姓的遗属,但面对如此大规模的恐怖袭击,叶城能够安然无恙,5001得以完好无损,国家的形象得以保存,他的心中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安慰。
  何况他现在也没有时间想这么多,他必须保证珠三角能源工业展暨5001工程的竣工验收典礼顺利进行,这一切再也出不得半点差错。
  他再次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是十二点四十分,离开幕的时间只有两个多小时了,他问参谋:“都准备好了么?”
  参谋大声回答:“随时可以启程。”
  草坪下面,便是通向谷底的石梯。
  这石梯全是用野狼谷的青石砌成的,只有二三米宽,两旁的树木遮天蔽日,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间洒下来,在青石的台阶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就如同石梯两边警戒的战士们身上的衣裳。
  雷震东和教授并肩缓步而行,作为叶城安保的总指挥,雷震东是不必也不应该亲自执行护送任务的,何况为夏候教授担任警卫任务的,是赫赫有名的李大奇大校。此时他带领的由他亲自从各军种挑选出来的一个排的精锐就紧紧守护在教授的周围。但雷震东还是不放心,他一定要看到教授抵达5001工程的现场,走进5001的控制中心。
  他们下了石梯,越过公路,走过草坪,终于安全抵达了那辆黑色的红旗轿车跟前,这时候,按照雷震东的要求,所有的车辆和飞机都又重新检查了一遍。
  李大奇跨步上前,亲自为教授拉开了车门。
  夏候深渊却已站定,他缓缓回过头去,深深地望了身后的山坡一眼,目光中满是眷恋。
  他的妻子早已在二十多年前离开了人世,女儿小慧离开也已六年,这个世界上,已只有林一飞一个亲人,但林一飞重担在肩,长年奔波在世界各地,根本就没有时间守候在他的身边。
  他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国家的能源事业,他在这野狼谷呆了十多年,他的一生因这野狼谷而达到了巅峰,他已把这里当成了他的家,每离开一次,心中都充满了依依不舍的情结。
  再有两个小时,当彩带飘落的时候,他毕生的追求就将实现,他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就将来临,人生如此,已可无憾。可是他的心中,却莫名的涌上一阵无边的失落。雷震东轻声提醒他:“教授,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却久久不肯回头。
  就在这时,值班参谋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将军,请等一等,有个人一定要见教授一面,部长已经亲自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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