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飞一怔,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见过唐龙,难道这世上真地还有一个长得和他相像的人,而且这个人居然就是唐龙的朋友?
他还来不及细想,却听唐龙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惜我已经老了,已经不需要朋友,特别是这样的时候,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这句话,他的笑容更加诡秘,他的眼睛甚至眨了几眨,看上去说不完的滑稽和诡异。
可惜林一飞却宛如未见,竟一步一步走了进去,直到唐龙的座椅前才站定。
他默默地望了唐龙许久,才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道:“十年前我还是个刚出道不久的小警察,你却已是名震叶城的黑道大佬,那时候我们本该见上一面的,却终于还是让你去了南美。想不到十年后我们真地相见时,你却已不是我想象的样子。”
“那时候人们常说,叶城最有势力的不是书记市长,也不是以铁拳仁心著称地公安局长乔震华,而是你唐龙。只要你一句话,叶城就会刮一阵风。你已经包揽了叶城一半以上的生意,政府几次曾想动你,但关系重大,最后还是未能下定决心,这一等,却让你等来了只怕你永生难忘的噩运。”
“那一次,你的船队将一百多名非洲人偷运到珠海,却想不到在海上遇到了百年难见的风浪,结果船被打翻,一百一十七条活生生的生命葬身海底。你知道这一次,再没有什么能保得了你,于是连夜逃了出去。我们闻讯而来,动作不可谓不快,却还是未见到你的人影。”
“你到了南美,想不到却虎落平川,身上的钱财很快被盗窃一空,那时候你又疾病缠身,潦倒街头。那段时间是你一生中遇到的最为艰难的时刻,幸好你遇到了七大盗,他们不仅挽救了你的生命,还给了你一栋房子和富裕的生活。就这样,你在南美舒舒服服的过了七年,直到三年前,你怀念故土,又觉得往事可能已经平息,这才改名换姓、易容换貌回到了叶城。并接下了这间楼房,改名为‘自由天堂吧’。据说你现在的资产已不下三千万。但据我们所知,经过十年前的那一段生活,你对自己的人生价值有了重新认识,这些年你的经营所得,除了维持自己的日常生活,大部分已用于救济别人。也正因为如此,再加上其他一些原因,乔局一直没有动你。”
“是不是因为我关系太广,牵涉太多,你们还想用我钓更多的鱼。”这句话却是唐龙说的,他的双眼眯起,变成了一条缝,讥屑地望着林一飞,冷笑道:“这一次七大盗到了叶城,做出了惊天巨案,你们一定认为在你们的追堵之下,他们最后一定会来找我。是不是?可惜你们都错了,你们都不了解七大盗,他们又怎会是挟恩图报的人。这样的时刻,他们又怎会来找我?”后面几句话,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倍,特别是说到一个“都”字,竟还刻意加重了语气,好象要传递什么信息。
可是林一飞却恍如未见,反而笑了起来:“唐老板这次却想错了,我们等了这么久,又岂会急于一时,我这次来,只不过想问你一件事:你阳台上的花,怎么突然换了位置?”
唐龙的脸色陡变,嘴巴张开,可惜却未曾说出一句话来,就突然僵在那里,一双眼睛也突然变成了死鱼一般的颜色,上身弯曲,慢慢向桌上垂落。他的背上有一点针尖般的突起,四周有血渗出,就象一朵绽放的桃花。
林一飞的眼睛曾经在十米之外看见过一只向他偷袭的机器苍蝇,这一点当然逃不过他的眼睛。可是他还是没有动,却突然大笑起来:“我已经来了,你们还要等什么?”
唐龙的尸体慢慢向一边滑落,一片油光闪烁的头发露了出来,接着是一张俊朗得可以让所有女孩子心动的脸,一个白衣青年慢慢从宽大的老板桌下站了起来,笑道:“你原本就不是来找唐龙的,你也知道七大盗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唐龙,所以你到这里来,原本就是来找我们的。就象你知道我们一定会来一样,你也绝对不会放过在这里找到我们的机会。”
这个人一身白衣如雪,虽然藏身于桌下,身上却还是纤尘不染,脸上的神色仿佛带着某种印迹,竟然便是曾经在太平洋饭店三十二楼楼顶神龙一现的卢忠愚。
可怜的唐龙,虽然在晚年终于醒悟过来,极力向善,在这危机时刻,想尽办法向林一飞〔凭他的经验,林一飞一出现,他便隐隐猜出了林一飞的身份〕示警,却没想到林一飞此来,原本就是为找人的,他用生命的力量还是未能阻止这些水火不容的人的相见。
林一飞长长叹了口气,道:“果然是你,我原本早该想到就是你的,你的真名当然也不叫卢忠愚,对不对?”
卢忠愚道:“这个名字我已用了五年,虽然在汉城已算得上小有名气,但在林警官面前却还不值一提。五年前我还有一个名字,‘小林征四郎’这几个字,或许林警官多少还有些印象。”
“小林征四郎”,林一飞一震,“‘武功十八,杀手第七’的小林征四郎?”
“不错,正是敝人,那是我出道的第一战,也是我用这个名字的最后一战,‘小林征四郎’这五个字只不过昙花一现,想不到林警官还记得这么清楚。”
林一飞当然记得,不只是他,这世上除了痴子傻子和那些完全不问世事的人之外,只怕很少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因为他所做的事,一般人想都难以想象。
那是在五年前吉隆坡,印尼的华侨首富孙正胤正带着自己的全家在有名的新月酒店度假,这个人能在短短的数十年内坐上印尼富豪榜的第一把胶椅,当然在黑白两道都有一手,据说他手下的天正咨询公司,就是印尼最大的黑道组织。
这样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对自己的保护当然会尽心尽力,据说他当时包下了新月酒店四十八层整整一层,在他的身边,除了跟随他的家人、侍候他的佣人、为他提供决策的智囊之外,光是保护他的保镖就有三十六人之多。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将自己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新月酒店。
下手的正是小林征四郎。
第1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