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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东宫里燃了催眠的熏香。太子大婚之夜,太子妃独自躺在喜床上,地上散落着喜服,依稀能看出是太子成婚时穿的,现在,只留了衣服一地,人却不知了去向。
  深夜时分的皇城像个寂静的坟岭。或金黄或碧绿的琉璃瓦包裹着这一片死寂,天色阴沉,又开始下雨了,时断时续的阴雨好像突然之间成了常态。
  顾子野驱马飞奔出来,寒冷的雨滴和冰凉的空气钻进脖颈。情不自禁的瑟缩一下,还是挥动着马鞭向前奔去。
  有人在家里等他。
  等到了王府,已是子夜时分了。
  屋里没有光,顾子野以为南白已经睡下了,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褪了身上潮湿的衣物,向床榻走去。
  一日不见,思念泛滥成疾。
  担心他。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吃药?会不会伤心难过?南白没有表面上这么坚强,平日里相见,他总是一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样子,那个懂事的傻瓜。他会不会自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哭红眼眶?
  手掌探进被子,才发现不对劲。——冰凉的,哪像是有人的样子。
  慌忙燃了灯。床榻上空无一人。
  顾子野愣在当场,脑子没有办法思考,刚才在雨中穿行的寒冷加倍袭来,甚至开始发抖。
  他去哪了?不是说好了吗/
  猛地抓起床头上放着的纸张,手抖的纸张簌簌作响。
  “子野,见信如面。
  今天你要迎娶太子妃,我要带着苏呈去医治他的腿。有人因我而死,他因我受伤。你说得对,我不能因为逝者再弥补什么,我至少要治好苏呈的腿。我没有告别,我知道,我若是跟你说我要走,你肯定不会去迎去太子妃了。原谅我,有好多事,等我两天,两天之后,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南白。”
  第二十七章徐一丞
  程明山在通州南头。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山上盛产一种叫槐须香的香料,一直以来都是直供皇城的御用品。通州南依程明山,旁流汝水河,都说当地风水好,通州出了十八位宰相。
  “爷,到了。”
  南白挑起车帘,眼前不远处的程明山被云雾缭绕,依稀能看见山顶处的古刹。阳光斜斜的射透云层,亦真亦幻。
  “你们背着苏呈,我们上山。”
  “爷,”苏尧犹豫着拉住南白,“离山顶还远,您身子怕是扛不住,我们背您上去吧。”
  “不必,”南白摇摇头,坚定的说:“要亲自上去,可不能让那刁钻的丫头逮住把柄。”
  其实,赶了一夜的路,南白没合眼。
  他看见字条肯定会生气的。不告而别,任谁都会生气。何况又是现在这个时机。
  可是,要是跟他说了,自己铁定走不了,说不定他还会扔下京城跟着自己过来,那样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南白喘了一口气,冲身边担忧的苏呈笑笑。
  他得快点,要赶着回去见他。一分钟都不想浪费。
  “南白,”苏呈担忧的开口:“你过来,我给你把一下脉。”
  “没事,”南白脸色有些不好,汗湿的侧脸在冬日的太阳下显得很虚弱。“没事,很快….就到了。”
  “你过来我给你看看!”苏呈实在是怕他有事,一着急,声音就大了。
  “呦,到了这地界儿,还有人看病呐。”
  循声望去,是个女子,粗衣短褐,头发随意的用粗布带子挽在头顶,背着一个竹背篓,怀里窝着一只狼崽儿。
  南白靠在树上喘着气,手扶着膝盖有点发抖。
  “你是……”
  “不用管我是谁,反正到这里来的人都活得不长久,”女子摸着怀中狼崽儿银灰色的皮毛,眨巴眼睛,“给他看也没用。”
  “你胡说八道什么!”
  南白伸手制止了苏呈,缓了缓,冲女子笑笑:“好久不见……一丞。”
  “是你啊,”徐一丞略有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有事相求。”南白站直身子,不料一个踉跄,要不是身边人扶住,怕是会顺着山坡滚下去。
  “你……”徐一丞再开口,声音多了疑虑:“你这是怎么了?”
  “病弱身子,见笑了。”
  明明之前还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怎么几年不见,就成了这幅光景。
  “行了,跟我走吧。……你还真行,这么陡的坡,还自己往上爬。”徐一丞嘟囔着,把狼崽儿放进背篓,上前扶住南白:“照你这么爬,估计天黑了都到不了。”
  “呵,”南白轻笑:“见笑了。”
  徐一丞不再跟他说话,扶着他避开坡路,往山顶走。
  “程明山上程明寺,程明寺里老仙翁。仙翁座下一仙姑,不坠凡尘入空城。”
  “切,”徐一丞撇撇嘴:“小孩子传的歌儿你也听。”
  “说的是事实,听了也无妨。”南白站住脚,冲徐一丞抱歉笑笑:“抱歉,我想歇一歇。”
  徐一丞放下背篓,把熟睡的狼崽儿抱出来,取出里面的软垫放在树下:“坐在这上面,还舒服些。”
  “多谢。”
  狼崽儿打了个喷嚏,四处环望,看见苏呈正盯着它,不高兴的呲了呲小小的尖牙。
  “哎,”徐一丞走到苏呈身边:“你是谁?”
  “苏呈。”
  “哦。……丞相的丞?”
  “呈现的呈。”
  “那个……”苏呈揉揉鼻子:“我腿不方便,你能帮我把我包里的药拿出来给南白吗?我怕他又犯了病。”
  “嗯,”徐一丞挪了几步打开包裹,冲身后扬了扬手:“是这个吗?”
  “不是,是那个蓝色的,上面写着字的那一个。”
  徐一丞拿起蓝色的瓷瓶,看着上面的字,愣了愣,转头再看向苏呈,神色复杂。
  东宫。
  “咳咳咳咳咳……”
  听着顾子野几乎不间断的咳嗦,皇后心急如焚,来回踱步。
  “怎么样了?”
  “回娘娘,太子殿下是受了风寒,寒气侵体,才会高烧不退,咳嗦不止。”
  “那就用药啊,这样病下去可怎么得了!”
  “微臣已命人拿药前去煎熬,太子殿下身体硬朗,皇后娘娘大可放心。”
  “好了,下去吧。”
  “微臣告退。”
  皇后进了内庭,坐到顾子野床边。顾子野从昨晚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发烧,现如今两颊灰白,嘴唇干裂,憔悴的不像样子。
  “子野,”皇后轻轻唤他:“母后在这儿,你感觉怎么样了?”
  “……母后,”顾子野强撑着睁开眼睛:“您,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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