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窗外一看，不远处一座高楼上几个字龙飞凤舞地杵在楼顶上。
　　武汉市xx医院。
　　东风坐的那辆出租就停在医院门口。
　　我的心咯噔一声，像是有石头掉进胸腔里。我苍白着脸对南瓜说：“我好像知道东风要干什么了。”
　　我连忙拿出手机给东风打电话，对方正在通话中，东风拒接了。我在通讯录里翻找能阻止东风的人，对，这个时候只要李煜能来，说不定东风就回心转意。
　　拨打过去，一声，两声。电话接通了，正当我欣喜之际，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裴琪的声音经由手机传出来很刺耳。“许东城啊。有什么事吗？李煜去帮我买药水了。”
　　我拿着手机愣了半天。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
　　我深吸了口气，打算赌一把。“如果李煜回来了，请你转告他，东风现在正在武汉xx医院。她可能要做手术流掉小孩。请他立刻，马上来。”
　　“你真的觉得我会告诉他吗？许东城。”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李煜的孩子，我希望你三思。”
　　裴琪加重了语气。“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单纯，许东城。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会告诉李煜。如果你说的是东风出车祸快死了，我倒有可能大发慈悲。”
　　“你这是间接谋杀！”
　　“是吗。许东城，那你也算是帮凶了。别急，好戏可还在后头。”说罢，她便挂掉了电话。
　　我望着手机，突然觉得这个决定愚蠢之极。
　　南瓜凑过来，问道：“怎么？那边怎么说？”
　　我愤然道：“裴琪说李煜吃屎去了。没空来。”
　　南瓜拍拍我的肩头，“我们先去阻止东风，再想办法。”
　　司机大叔把车停在路边，我推开车门，撒丫子就往医院跑。南瓜留在车里对我吼道：“许东城！你还没付车钱！”
　　我走在医院的大厅里，不停地寻找东风的身影，医院里有各种得着稀奇古怪病的男人女人。嘴角旁边长了很大一个肉瘤的老婆婆，头顶长疮的中年男人，扶着女友但看起来还是个高中生的男孩。
　　因为从小就对医院有种莫名的恐惧感，此刻我的后背冷汗直冒。我拦住匆忙而过的护士，“请问，如果做流产手术，要去几楼？”
　　护士打量我几眼，指着大厅里的窗口。“先去挂号妇科，确定了要做人流以后医生会叫你照B超看宝宝大小和确定是否宫内孕，再到妇科检查白带清洁度，验血常规是否贫血。你把所有检查报告给医生后,医生觉得你身体适合人流了就会给你预约……”
　　我打断护士的话，“那个，其实我只想问，挂号了以后，去哪里？”
　　护士白了我一眼，“号都没挂，问那么多干嘛！”然后就走了。
　　“二楼，3号房。”我身后的那个男生小声地说。“在那里做B超。”
　　我找到东风的时候，她刚要进去，看了我一眼，就把门关上了。
　　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喘了口气。感谢医院的看病程序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找到东风。
　　南瓜后来才赶到，这个时候，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十分钟。她一看见我就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没良心，明知道她身上只有几个硬币还抛下她不管。
　　我没说话，把钱包扔给她看，她一打开，咂咂嘴。“许东城，你也不至于吧。出门钱包里一毛钱都不带。”
　　我揉揉太阳穴，心塞地说：“不知道，我出去实习一直把钱包放在抽屉里，今天才塞到包里。刚刚搭车时一看，哟，遭贼了。”
　　南瓜噢了一声就没说话了。
　　我看了眼南瓜做贼心虚的表情，笑了两声。“拿一百还一千。我算算，这个小贼该还多少了。”
　　南瓜对着我的肩膀就是一拳。“喂！许东城，我这不过是暂时的资源短缺，找你江湖救急，你趁人之危啊！”
　　门被打开，东风手里拿着结果，苍白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我和南瓜上去扶着她坐到椅子上。
　　东风勉强地笑着，用手在那张黑色的胶片上指了指。“你们看，这就是他。”
　　我看过去，小孩还不算大，眼睛、嘴巴、耳朵出现轮廓，鼻部膨起，外耳有皱纹，已形成人脸的模样。
　　“Sobeautiful！”我赞叹道，心里竟然也和东风一眼，升起一阵异样的惊喜。
　　南瓜也凑过来，点点头，快言快语道：“便宜那个小瘪三了，东风你是不知道，东城刚刚跟李煜打电话说你要堕胎了，那小样到现在都还没来。”
　　南瓜这伙计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白了南瓜一眼，刚刚要叫她闭嘴，肩上就一沉。
　　“孕妇刚刚怀孕两个月，情绪波动大，是最不稳定的阶段，千万不能再让她受刺激了，这次晕倒是小事，下次可就没这么幸运。”医生跟我们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医院需要缴清住院费，南瓜回去拿钱，顺便探探李煜的口风。
　　我叹了口气，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看着醒了却不想睁眼的东风，然后开始一个人自言自语。
　　我对她说了一个发生很久之前的故事。
　　还是小学上三年级，那时的我怀着巨大的恐惧走向手术台，打麻醉药前几分钟，人是清醒的。我看见大胡子医生拿着刀在我肚子上比划，一下就吓得捂住肚子死都不让他靠近。
　　大胡子医生还对我开玩笑，说如果不开刀我就铁定完蛋，从肚子一路感染到脸上，那时就没人敢娶我了。现在想想那个医生的话，也真是醉了。
　　麻醉药效过后，一觉醒来，少了一根阑尾。好像什么都发生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曾经历。就像是做梦，翻身醒来，头痛嘴唇发干，但是一切怪兽都消失了。
　　这是十几年前的事，每句话都是真的。除开刻意忽略了一直坐在病床边等我醒来的都顾。
　　南瓜一直在说我为都顾改变了自己，我想这都是心甘情愿的。至少在他和西鱼背叛我之前，我是这么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