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我惊道。很难相信，当时还算斯文和气的都爸会杀人，而且都爸好像特别喜欢都顾妈妈，会给她买各种各样的漂亮旗袍。
　　“怎么不可能，是他自己说的。”都顾把脸埋进阴影里，“那天挨打后我回家，他又喝酒了开始骂我，然后就说了。今天就是我妈的忌日。我就是要让他给我妈陪葬！”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看着都顾，他的脸表情很奇怪，点点暗红血渍已经干枯，狰狞而悲凉。曾经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一点一点地走进无边的黑暗里。
　　沉默许久，我鼓起很大的勇气说：“要不，你去自首吧。”
　　要不，你去自首吧。我在出什么馊主意？我想都顾这辈子最不幸的是遇到了我。但当时，我能想到的就是那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可能我这人本来就没多大骨气，不敢怂恿别人跑路。
　　不管如何，事实是都顾决定逃跑，还是我给赞助的跑路费。当时的我小心翼翼地猫进爸妈的房间里，连呼吸都觉得大声。拿到老爸钱包的钱后，我飞奔向都顾，颇有点狼狈为奸之态。当了十几年的乖小孩，形象就在一夜之间全盘瓦解了。
　　都顾从我手中接过上海的汽车票，他要去上海外婆家，在小时候他曾经去过一次。虽然不太妥当，但总比他在外流浪要好吧。我递过零食和他换洗的衣服，沉默。
　　他沉默了会儿，转身上了车，“东城，谢谢。”
　　“嗯。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我低着头没看他。
　　都顾勉强地笑起来：“冬瓜你别这样，我是去看我外婆隔壁小美女去了，好多年没见她了，她肯定也想我啦。”
　　我没理他，想了想，还是转身朝车站门口走去，很快就淹没在人流之中。
　　之后吧，我就考上武汉的一所大学，报名军训上课。日子和和美美，顺顺当当。只是听说都顾不知道怎么被抓了。虎毒不食子，因为都爸伤的不太重，都顾没成年，判的并不重。后来他又复读，考了南方的一所大学，念医学。
　　第十章两年前的真相
　　武汉的交通真是堵到不行，车子走走停停，始终憋不出去。等我和都顾到达医院时，已经快十点了。
　　我素来有点晕车，平日里倒勉强能坚持住，只是今天实在是被折腾的够呛。都顾扶住我的手，我正要夸这家伙还算有点良心，就“哇”地一声吐得天昏地暗。
　　老妈苍白着脸，一声尖叫，迅速跑到我们面前，她用手指着都顾对我说：“他……他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我正要回答，又哇地一声吐了。
　　老妈的脸色变得更白了，她颤抖着声音说：“好哇，好哇，想不到你们两个孩子都有了。东城你这个死孩子，早知道一出生就把你掐死算完，弄到现在让我跟你爸瞎担心。”
　　老爸站出来圆场，“好了，好了，找到东城就好了。东城你也是胡闹，一声不响地就不见人影，你不知道你妈妈会担心吗？”
　　“妈……对不起。”我小声地说。
　　每当我以为事情已经风平浪静的时候，好像总会再多生波澜。请原谅我忘了这世界上有一种神奇的生物叫南瓜。
　　南瓜听见我妈的尖叫声兴冲冲地跑过来，她不可置信地摸着我的肚子。“东城，不会吧？几个月啦？”
　　我老妈的刚被平息的战火瞬间又被挑起来。“你还在和他搅在一起，当年他害你还害得不够惨吗？差点被弄个什么帮凶的帽子戴着，还偷钱。”
　　我环视了下，南瓜西鱼都在，周围已经陆陆续续地围观了不少人。那感觉就像是自个儿脱（光）了游街示众。我难堪地四处寻找视觉焦点。
　　老爸准备说话，被老妈一眼瞪了回去。老妈用食指戳着我的额头，“你说说，我这么精明一人怎么生了你这么一笨丫头。人家是骗你，骗子你知道长什么样吗？就他那样。”
　　都顾一眼看到我通红的脸，他挡在我面前，“伯母，这些都是我逼的，你不要责怪东城。”
　　我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都顾，忍不住说道：“妈，你别说了。这些都跟都顾无关，我自愿的。”
　　这句话是在火里浇油，说完我就差点扇了自己一大耳瓜子。由着老妈指责，说不定说着说着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如今顶了这么一句，如果不把我和都顾数落得掉层皮，老妈下不了台。
　　老妈一下子挣脱老爸的手，怒火照亮半边天。“臭丫头你还胳膊肘往外拐！还当年要不是我看你日记，还不知道这小子在哪躲着，你能参加高考？”
　　气氛一下诡异起来。
　　“妈，你看我日记？”
　　老妈张大嘴，手一下子僵在那里。她结巴道：“怎么了？父母了解女儿，看个日记，这也有错吗？”
　　晚上的风有点凉，我一个人站在窗户旁边，脑中一片空白。
　　那么多试着忘记的往事突然从我记忆的某一角翻出来。拉片似的，一帧一帧回放着。
　　此时，都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他装着随意道：“今晚的天气真好。”
　　我转过身，没理他。
　　他抓住我的手臂。“东城，我……对不起。”
　　我回头笑了声，“你还记得两年前你给你发的短信吗？你说东城，是你背叛我吗？然后我给你回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都顾当然记得，被起诉那晚，都顾想了很久，他究竟要不要问。但他终于还是问了，他这辈子可能最怕的就是最亲的人的背叛，不问，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他没想到，那个倔强女孩拒绝回答。那一晚，他等到天亮，除了那句晚安，什么也没等到。
　　都顾动动嘴唇，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老爸见着都顾离开从门外走进来。我以为他要劝我理解老妈之类，故意没理他。
　　他站在我旁边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