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可这一次红颜也算是洪福齐天了,车开到她的脚底下居然刹住了。司机下车之后先抽了自己两嘴巴,然后说:“姑娘,真是对不住,我太不是东西,你说吧!怎么惩治我,我都甘愿受罚。”花魁自然被吓得花容失色,她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才缓过神儿来。笑着说:“我没事,你走吧!”司机如同得了赦一般,立刻手舞足蹈,花魁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司机立刻跪地祷告说:“姑娘,我方才举止适当,请你不要怪罪。”花魁有些不耐烦,说:“你快走吧!”
司机看她不耐烦,便以为她要在知市大人驾前告状,那里能这样走掉呢?于是陪着笑脸说:“姑娘,你千万不能记恨我我。”花魁看他如此纠缠,便更加懊恼,说:“快滚。”闻听此言,司机说什么也不能走了,他双膝跪地,不停的在那里告饶。花魁真是被气的够呛,这个时候日天法师从车子上面走下来,双掌合十嘴里说:“南无阿弥陀佛。”花魁一看是日天法师,立刻喜上眉梢,但在他这样的仁波切面前也不好表现的多么热情,于是也双掌合十嘴里说:“南无阿弥陀佛。”日天法师看她这般如此,自然心生欢喜,说:“饶了他这一遭吧!”花魁笑着说:“我本没有和他计较的心思,不过有空的话,我很希望跟你聊聊,你是一位智慧如海的上师,我非常仰慕,我有些许疑问需要你给我开示。”日天法师说:“你我若有法缘,自然会有相聚的日子。”
花魁说:“你能不能赠我一言?”日天法师说:“要知道惜福。”花魁说:“谨记上师的教诲。”日天法师说:“告辞了。”花魁看着他上了车,看着司机把车开出门,她一直目送汽车开出去很远,直至消失在车流当中。当她一转身,发现山本藤原就站在身后,她自然被吓了一跳,赶紧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山本藤原是何等敏感之人,说:“这位日天法师有什么样的法力让你这样魂不守舍。”花魁也非常的机警,笑着说:“日天法师许身入了佛门,对于我这样的风尘女子应该不会动心了吧!我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山本藤原冷冷的说:“你这话的意思我听出来了,你还是喜欢那厮啊!”
花魁说:“大人,我不过是红尘世界中的一个俗人罢了。你说我这样一个人怎么能跟一个僧人有故事呢?我就是想借助他的智慧来去除我心中的迷障罢了。”山本藤原牵着她的手轻轻的说:“你能这样想我觉得很不错,不过我身为日本国首善之区的长官,自然智慧如东海之水滔滔不绝,你有什么疑惑,我也可以帮助你消除疑惑。”闻听此言花魁笑了,说:“我与你同在一个局中,你怎么能帮助我消除迷惑呢?”
两个人转过客厅来到浴室里,浴室里水流像是红尘世界的诸多烦恼一样不断的流去。有时候烦恼如同扬尘飞絮,落在身上就很难把它掸掉,流水吞没了他们的身体,有时候连灵魂也让它吞没了。日天法师回到慧空禅院,请司机喝了一碗茶,然后把他送走。徒儿们簇拥着师父来到佛堂,日天法师对着释迦牟尼像行三叩首礼,然后双手合十唱起了梵呗,木鱼和罄的声音在佛堂里环绕,徒弟们跟着他唱着。他们唱了很长时间,一直唱到口干舌燥、眼前冒着金星。这个时候二徒弟说:“快给师父端茶来。”
一个小沙弥捧着一碗茶过来,日天法师把茶碗接过去一饮而尽,大家都看呆了。日本是礼仪之邦,日本人饮茶是很讲究的,拿起碗一下子喝个底儿掉,这是非常不好的,别人会以为你没有教养。日天法师自知失仪,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终于说:“徒儿们,你们要以为我戒,从前我以为自己有金刚不坏之心,今天见了一位女子,我的心就如同乱风中的花瓣一样,在疾风中胡乱飘荡。”二弟子说:“师父纵然有佛法护身,可终于是靠五谷杂粮养身的血肉之躯,见到品相好的异性,怎么会毫无反应呢?师父能够及时发现自身的问题,并且没有对弟子们有所隐瞒,我觉得这就表明在你的心中还是更在意修行本身,而不是在修行的过程中遇到的人。”
日天法师点点头说:“为师我一心向往彼岸,为了最终能够解脱,我做了许多努力,如果前功尽弃,那不是很可惜吗?”二弟子说:“师父,患得患失,不是平常心,平常心即不二心,把心放在当下,万事顺其自然。”小沙弥们听得脑子几乎要裂掉,不过他们开始睁大了眼睛,似乎想把他们两个谈话的内容搞明白。入夜之后,日天法师来到院子里,看到小沙弥们正在打闹嬉戏,二弟子立刻冲到他们跟前想要加以斥责,日天法师阻止了他的这一行为,二弟子说:“师父,你不是教导我们不应该在佛堂前面嬉戏打闹吗?”日天法师说:“我是这样说的。”二弟子说:“那你为什么要制止我呢?”日天法师说:“你看到他们这样做的时候你是怎么想呢?”二弟子说:“我非常的愤怒。”
日天法师不慌不忙的说:“你犯了嗔戒。”二弟子立刻把自己的嘴巴给捂上了,日天法师说:“当你抓住了别人的错误,自以为可以指斥别人的时候,往往忘记了自己可能也已经踩到了雷区。”二弟子说:“难道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吗?”日天法师白了他一眼,说:“你立刻去把藏金阁把戒律书拿出来抄写一百遍。”二弟子长叹一口气说:“这才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日天法师说:“还不快去。”二弟子灰溜溜的走了,这个时候小沙弥们早已经站成了一排,日天法师笑着说:“佛门乃是清静之地,不可大声喧哗,这一点我没有教给你们吗?”小沙弥们纷纷跪倒说:“徒儿知错了,请师父责罚。”
话是这样说,可小沙弥们并不是想要讨到一份惩罚,日天法师只是淡淡的说:“还不去睡觉?”小沙弥们立刻跑去睡觉了,他自己也躺倒禅房里去睡觉了。二弟子一个人闷在藏经阁抄写戒律,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等到天亮之后,总算是抄完了。日天法师看到他把已经抄完的戒律抱在怀里,整个人横躺在地上,日天法师叫小沙弥拿杯子来给他盖上。歌舞伎町自打日天法师开示之后就没有平静过,获野瑰园作为资方,真是愁的不得了。这个时候爱的本店的东家再次召集歌舞伎町资方联席会议,每个与会的人都穿戴整齐,东家坐在正中间,各位资方人士分左右坐好。
东家说:“我了解了,这个日天法师之所以会对歌舞伎町发生兴趣,是因为他的寺庙被人截取了财路,为了生存他才来歌舞伎町开始弘法。”获野瑰园说:“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出钱供养这家寺庙吗?”东家的眼睛里射出两道贼光,说:“我的意思是咱们先承诺出钱供养他,等他做了咱们让他做的事,然后咱们直接翻脸,这样日天法师一定身败名裂。如此一来,谁还敢挑战咱们。”获野瑰园摇摇头说:“日天法师能看不穿我们的计谋吗?做生意的人都知道鸡蛋不能往一个篮子里摆,他们自然不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资方身上,我觉得他们会想办法化解风险。”东家沉默了,获野瑰园也不再说话,其他的资方人士在那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资方陷入了一种尴尬,岛津小牧和犬养怡静的合作可以说是如鱼得水,两个人都有所收获。日天法师在歌舞伎町引起的轰动,这样银座的织女们感到不安,圜丘法师和日天法师到底谁的智慧更高一些呢?银座织女联合会的秘书长开始琢磨一件事,她如果把日天法师和圜丘法师请到一起,让他们当面较量一些,决出胜负之后,他们再认定谁以后负责在银座开示。拿定了主意就召集会员开始商量,超过九成五的人都支持这个做法,只有极少数人认为僧人不容易决出优劣。
很快日天法师就收到了银座织女联合会发来的邀请函,日天法师自然是早早就开始准备了,他知道这一次很可能要与对方辩经,于是从早到晚都猫在藏经阁里读书,有时候一个人敲着木鱼唱梵呗,终于到了那一天,他一早就到了目的地,与那里的织女们一起等候圜丘法师的到来,圜丘法师这一次可以说是动了大阵仗,他穿着崭新的僧袍和袈裟,脚上穿着新鞋,手里拄着金光闪闪的禅杖,在他的身后小泉弘毅举着黄罗伞盖,在小泉弘毅的身后跟着一群小沙弥,前来迎接的织女们一看这阵仗,自然是欢呼雀跃、难以自制。日天法师上得前来双掌合十,嘴里说:“幸会,幸会。”
圜丘法师自然也是笑容可掬,双掌合十,嘴里说:“南无阿弥陀佛。”这情形就像是一个小沙弥见到了仁波切,日天法师虽然心中懊恼,脸上却没有任何不满,他们进入一个礼堂,礼堂不大,不过里面坐满了人,就连过道里都坐着人。银座织女联合会的会长是一位中年女士,脸上化了淡妆,穿着职业装,圜丘法师和日天法师入座之后,秘书长说:“在座的各位居士,今天我们怀着非常激动的心情迎来了两位高僧,他们都是银座最为尊贵的客人。因为大家都很熟悉,我们就不做自我介绍了。今天请二位来,就是希望能够在二位智慧的碰撞过程中汲取养分。我们希望二位能够进行交流,给我带来一场精彩的开示,请圜丘法师先来。”
圜丘法师笑着说:“日天法师,秘书长,诸位居士,谢谢你们给了我这样一个可以提高自己修为的机会,希望以后能够有更多这样的学习机会。”此言一出,秘书长开始挠头皮,心想每次都请两个人经费一定不够。日天法师又开始寒暄了一阵,终于要切入正题了。圜丘法师说:“想要做一件大事,那就必须从很细微的小事开始着手,想要做成一件难事,就必须从容易做的事情开始着手。佛经浩如烟海,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过去,才算功德圆满。”日天法师立刻说:“释迦牟尼的话无疑是字字珠玑,可文字的表达永远是有局限的,我相信佛陀在每次讲经的时候现场一定有许多不能被人用文字记录下来的东西。因此,如果过度迷信佛经的叙述,一定会被带入一种非常偏执的状态中去。”
圜丘法师说:“日天法师这样说我觉得是有道理的,但我要说佛经的叙述的确存在一些局限,但如果完全把佛经的叙述撇开不论,那我们怎么去了解佛陀呢?”日天法师说:“佛陀并不是文字,文字是一种了解佛陀的渠道,通过这个渠道你能够接受到的信息是非常有限的。”圜丘法师说:“的确,通过佛经了解佛陀存在这样那样的局限,可这已经是承载佛陀最多信息的渠道了。毫无疑问,听佛陀亲自讲法,这自然是最好的了解佛法的渠道,可这样的机缘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了解佛陀,佛经不是最好的方法,却已经是最不坏的方法了。”
日天法师说:“对于这一点,我也不否认。但缺陷就是缺陷,这就好比因为条件所限,你不得不娶一个身体有残疾的女士做老婆,但如果因此你就认为她是一个完美的女人,我觉得你今生今世怕是不可能得道了。”圜丘法师冷冷的说:“辩论对于弘法是有好处的,但我觉得还是应该有一点尺度。”日天法师说:“我们日本的和尚是可以娶妻生子的,甚至去风俗店寻求某方面的服务也是可以的。”圜丘法师说:“很显然这与佛门的规矩不相符合。”日天法师说:“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拒绝改变,一定会被时代所淘汰。”圜丘法师说:“身为比丘,我们应该带领红尘中的有缘人脱离苦海,而不是让整个僧团跟在红尘中的俗人后面随波逐流。”
在场的织女们看见他们如此这般,都觉得很是失望。不过这是她们出钱搭台请人家来唱戏,如果你再不捧场就不合适了,因此她们还都硬着头皮留在现场。日天法师和圜丘法师两个人两眼大瞪、口沫横飞,说着说着就都站了起来,进而开始有一些相互的推搡,突然圜丘法师抬手就给了日天法师一耳光,日天法师觉得受了莫大的侮辱,蹲在地上哭。秘书长赶紧过来制止,日天法师自然免不了有一番哭诉,圜丘法师说:“总是你有过错,平白无故我能打你吗?”日天法师说:“你打人还有理了?”
秘书长渐渐有些不耐烦,索性扬长而去,留他们两个在台上。于是原本说好的辩经看不到了,他们开始上演全武行,大家开始改看拳击比赛了。日天法师因为蹲过班房,所以身体不大好,很快圜丘法师就把他摁在地上,左一拳右一拳,日天法师的脸很快就肥了一圈。本来按照日天法师自己的感觉,银座应该算他的主场,真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他居然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一时间后悔不迭,早知如此他一定不会赴约。一看是织女们还在底下叫好,慢慢的看见日天法师满脸是血,圜丘法师仍旧不肯住手。织女们四散奔逃,小泉弘毅赶紧上的前来双膝跪地大声央告道:“师父,不能再打了,要是惹出官司,你可要跟他一样蹲班房了。”
听到这里,圜丘法师才苏醒过来,赶紧带着徒儿们回去了。日天法师在台上躺了一天一夜,慧空禅院的人发现不大对劲,赶紧打电话给银座织女联合会的秘书长询问情况,这才晓得师父遭遇了这样的痛苦。把师父接回去,日天法师日渐颓唐,他每天滴水不进,照这个光景,不出一个星期他就得死。医生按时来给他注射葡萄糖,二弟子看这样不成,赶紧打电话给犬养怡静,得知消息之后,犬养怡静火速赶回慧空禅院。见日天法师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面如枯槁、目似老鼠的粪便,嘴巴里抽气逼人,犬养怡静在他的耳边说:“师父,你有什么想不通的呢?你小时候每次都能打赢吗?如果那个时候打输你都能熬过来,为什么这一次你却熬不过去了呢?真正能够有大觉悟的人在面对挫折的时候总能够举重若轻,在辩论的时候能够取胜,这并不能证明一个人的道行有多高,真正道行高的人根本就不辩论,你听过释迦牟尼跟人辩论吗?真正道行高的人不会给人打架,这些道理师父你不会不明白吧!”
日天法师其实根本听不清犬养怡静说的是什么,但她的声音一进入他的耳朵许多心结就自动解开了,于是他们渐渐发现师父的脸上开始有了一点生机,慢慢的眼睛也恢复了光彩,三天后恢复了进食。犬养怡静几乎寸不离,看着师父一点点恢复起来,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一个星期后,师父就能坐起来了,到了半个月头上他就能下地自己行走了。到了这个时候,犬养怡静就要回去做自己的事了,临行前日天法师说:“我曾经救过你,如今你救了我,这叫更相为命,你好好做事,我在庙里为你诵经祈祷。”
在银座发生的事情,原本没有人向警方告发,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也不知怎么的,武藤君就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突然银座的一些织女被捕了,很快她们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说了出来,这样一来警方就开始传唤二位法师,圜丘法师因为理亏,便说自己云游去了,日天法师身体虚弱,没办法应付密集的问询。武藤君不得不投鼠忌器,但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山本藤原,对于山本藤原来说这件事立刻有了新的意义,本来他以为他对警局的控制力已经不复存在了,没想到武藤君还会向他通报这件事,他立刻感觉自己受到了重视,于是极尽拉拢之能事,武藤君当然不能给脸不要,少不得也要投桃报李一番,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写成报告让法务部知道,法务部虽然对他有所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又过了一些日子,山本藤原备了薄酒请日天法师来谈心,没想到却跟丽人店的新花魁玩儿过了头,等日天法师到的时候,他却要去忙公务了,这个时候新花魁有刚好要走,于是两个人对视一眼,出门之后非常默契的来到了一个很小的咖啡馆里小聚,咖啡店里的男招待把两杯咖啡放在他们面前,日天法师喝了一口咖啡说:“还可以。”花魁也喝了一口,笑着说:“真是不错,没想到这样一家不被人注意到的咖啡店也有好的咖啡。”日天法师说:“很高兴跟你在这里小聚。”
花魁说:“我也一样。”然后双方沉默了三分钟,日天法师说:“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就是总是为一些不该归自己管的事感到忧虑。”花魁说:“你这叫胸怀天下。”日天法师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说:“你说咱们日本在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花魁说:“咱们日本有什么问题吗?”日天法师说:“社会越文明,越进步,人的压力其实也在不断的增大,因为实现价值的机会在增加,因此女士们都忙着在职场打拼,没有时间恋爱,更没有时间结婚生子,在职场的女性二十岁去冷冻卵子,四十岁都不一定能结婚,五十岁不结婚的男士满街都是。他们只要每天看一看那些限制级的影片就能满足生理上的需求,如果再有一些设备的话,他就能过上优质的生活。男人不再需要女人,女人不再需要男人,在日本死亡率比出生率还要高,长此以往,你说世界上还会有我们这个国家吗?”
花魁听了这话,不禁感到好笑,说:“你多虑了,歌舞伎町一番街的生意那么好,这就说明男人永远需要女人,女人永远需要男人。”日天法师说:“这跟看限制级的影片,买一些特殊器材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正在默默向他们靠近,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九回:二法师银座争利益/一花魁小店听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