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凄厉的警笛就像是一枚铁刺飞来,圜丘法师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小沙弥们看见师父如此这般皆一脸茫然,圜丘法师哭了足足一个小时。小沙弥们等着他哭完,圜丘法师忽然站起来说:“回去吧!”小沙弥们跟着师父往回走,一路上除了脚步声、风声、大家呼吸的声音,再听不到别的声音了。回到庙里,圜丘法师把自己关在禅房里不肯出来,小沙弥们聚集在佛堂里不知道如何是好。又过了很久,圜丘法师出来说:“你们饿了吧!大家行动起来,准备晚饭。”
民事部尚书代行首相职权,这件事对于首相来说,实有一石二鸟之意。其一借用民事部尚书的手来打击这些不够服帖的阁员,其二利用这个机会检验民事部尚书是否忠诚。对于这一点,民事部尚书心里很清楚,所以他在内阁会议上对其他阁员大加指责,用这个方法来向首相表明,他没有私心。为了配合民事部尚书的工作,首相离开了东京,对于他的去处则严格保密,就在让民事部尚书代行首相职权当天,首相就乘坐飞机去了卢旺达,他在那里的一座乡间别墅小住。
这里除了电灯和一部电话再就什么都没有了,屋子里空空如也,他就睡在木质地板上,他也没办法出去和同村的人交流,因为当地人的语言他根本就听不到,他整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饭菜会有人按时送来,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打坐,他希望自己可以冷静下来,把眼前的疑团一个个解开。阁员们簇拥着法务部尚书来到首相官邸的门口,官邸大门紧锁,他们站在那里大小瞪小眼,瞬间觉得无计可施了。防务部尚书说:“要不咱们去找陛下吧!要求陛下解散内阁,任命新的首相重新组阁。”商务部尚书说:“瞧你这话说得,陛下凭什么听咱们的。”
就在这个时候,民事部尚书已经在皇宫了,天皇一家子正在围在一张桌子前打麻将,大家有意给天皇放和,这样天皇每次都赢,所以他总是笑的合不拢嘴。民事部尚书背对着他们远远的坐着,嘴里说:“臣恭请笔下圣安。”天皇说:“你说我今天的手气怎么会这么好呢?”天皇话没有说完,只听见民事部尚书在那里嘟囔说:“赌场得意,情场失意。”话音未落,储君走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耳朵,斜着眼看着他,憋着嘴说:“你有病啊!”
民事部尚书赶紧说:“殿下,臣知错了。”储君说:“还不下跪赔礼?”民事部尚书立刻照办,天皇哭丧着脸说:“念丧经。”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仆人通报说:“陛下,阁员们来了。”天皇对民事部尚书使了个眼色,说:“你找个地方躲一躲。”民事部尚书立刻蹲在天皇身后,阁员们鱼贯而入、起身跪倒,天皇说:“诸位大人来见朕有什么事吗?”防务部尚书说:“陛下,臣等请求陛下降旨解散内阁。”天皇一听这话立刻倒吸一口凉气,他沉默了很久,手心里冒出了不少汗,终于说:“我国的情况你是知道,天皇是虚君,解散内阁的事你应该去国会讨主意,只要国会支持解散内阁,我一定坚决支持。”商务部尚书说:“陛下,首相大人他擅离职守,应该被免职。”
天皇说:“他不是已经向国会请过假了吗?”法务部尚书抢进一步说:“陛下,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尊重我们这些阁员的意见。”天皇说:“我不是说了吗?我是虚君,说的难听一点,朕就是个橡皮图章,国会通过的法案我没有不同意的,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你们还不如去过会去游说那些议员。”看到这些阁员们咄咄逼人,两位内亲王看不过眼了,冲到他们面前说:“你们在这里横什么呀!我祖父只是虚君,你们不去找有实权的人,却只顾在这里闹,是何道理?”法务部尚书一听这话也急了,站起来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要是能找到掌握实权的人能来找你们吗?不要跟我提什么虚君,你是不是日本百姓的税款养活的?是不是对臣民们要承担一点义务?”
天皇被气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突然摔在地上,两眼翻白、口吐白沫,侍卫、宫女、御医们一起涌过来,这个时候民事部尚书也要扑上去却被侍卫挡住了。看见民事部尚书在这里,其他阁员大吃一惊,等大家反应过来,防务部尚书当即大怒,扑上去要打人,只听见民事部尚书一声断喝,说:“你们想撒野也不挑个地方,这里是天皇陛下的家,你们确定要在这里捣乱吗?”防务部尚书说:“孙子,咱们出去单挑怎么样?”民事部尚书说:“如果你皮痒了,你随便找个狗窝请你爹给你挠挠,何必在这里麻烦我?”
防务部尚书受了这样的侮辱,如何能忍得住,立刻扑过去,没想到一个侍卫挡在了对方前面,当防务部尚书扑过来的时候,侍卫飞起一脚正中防务部尚书的面门。当即血流不止,其他阁员见状哪里还敢捣乱,立刻带着防务部尚书离开了。这些情况都被线人用电话的形式报告给了首相,听了这样的消息,首相的心里十分紧张,立刻打电话给民事部尚书想要进一步了解情况。阁员们把防务部尚书送到医院,大家蹲在病房门口心里没了主意,法务部尚书说:“事情因我而起,我不能再连累大家,我愿意请辞法务部尚书一职。”
商务部尚书说:“这不关你的事,不要在胡思乱想了。”法务部尚书说:“你不要再劝我了,我意已决。”这个时候民事部尚书微笑着站在不远处,他拍着巴掌走过来说:“太精彩了,可我就想不明白了,原本简单的事情让你闹得这样复杂。小泉弘毅出了家,结果他就被警局给了关了,这件事影响多不好啊!”商务部尚书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法务部尚书说:“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做有什么不对?他的确是擅离职守嘛。”
民事部尚书说一脸无奈,摊开双手说:“你这个人怎么就是不开窍呢?首相大人倾向于释放小泉弘毅,是因为他考虑的是官府的声誉,你考虑的是法律条文,当然你也的确不喜欢小泉弘毅,你是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专门要修理他。”闻听此言,法务部尚书顿时脸红的跟猴子的臀部一样,商务部尚书说:“你说今日的事不会有人告诉首相大人吧!”
民事部尚书说:“你说呢?”商务部尚书垂下脑袋,沉默良久,他说:“现在可怎么办才好呢?首相大人要是不可原谅咱们,后果会如何呢?”民事部尚书说:“你不用担心首相会报复你们,要是阁员们大部分被否定,作为阁揆,他也要承担连带责任。但是请你们想一想,我们都是内阁的一员,要是内阁陷入丑闻的漩涡,我们还能独善其身吗?”法务部尚书一脸不以为然,说:“没准儿可以。”民事部尚书说:“你从茅坑出来只能指望自己不被污染吗?就算是你信,别人也不会信的。”法务部尚书说:“你胡说什么,我这叫出淤泥而不染。”
民事部尚书说:“出淤泥而不染,淤泥是什么意思?淤泥乃贫贱之意也!意思是平凡的环境下长出了不平凡的人物。茅坑比淤泥要恶心的多,从茅坑出来还向不染,你觉得可能吗?”法务部尚书哑口无言,商务部尚书说:“请你给我们指一条明路吧!”民事部尚书说:“我们一起去向首相大人请罪。”商务部尚书说:“你跟我们一起去?”民事部尚书说:“当然,我不是骂过你们吗?我们一起认错,首相大人也不好都罚,他要是一罚,整个内阁都要蒙羞。”
话说到这个份上法务部尚书要是还不明白,他就不配在官场呆着了,他也表示同意。医生对防务部尚书的伤口进行了处理,然后同僚们一个个趴在床边,看见民事部尚书也来了,当即破口大骂。民事部尚书说:“大人,这是何苦呢?你要是在这样,你这伤别想好了。”法务部尚书立刻说:“他现在是咱们的人。”防务部尚书说:“我最讨厌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法务部尚书说:“你误会了,你给他一次澄清的机会好不好?”不等对方答应,民事部尚书就说:“大人,你到底是希望自己有一个光明的前途呢?还是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沦为过街老鼠呢?”防务部尚书说:“有话直说,不用在这里诱导老子。”
民事部尚书说:“就小泉弘毅的案子我说一下自己的看法,他在离职前做了细致的准备,公务没有此而受到影响,所以我觉得擅离职守的罪责可适当减轻,甚至免除刑责,只保留行政处罚就可以了。”防务部尚书说:“你拿了那厮多少好处,竟然这样包庇他?”民事部尚书说:“我与他除了台面上打过几次交道之外,再没有打过交道,我们这样做,既可以避免官府和僧团之间发生冲突,又可以缓和阁揆与阁员之间的关系,可以让内阁精诚团结,这不是很好吗?”法务部尚书说:“你的好意我明白了,可首相大人如今不在东京,我们怎么向他认错呢?”
民事部尚书说:“我现在不是正代行着首相的职权吗?我们趁机把这件事一办,这样一来首相大人肯定要回来了,这是最好的结局。”防务部尚书冷笑着说:“你可真会邀功。”民事部尚书说:“你以为我当的是什么美差,得罪同僚的事我干了,万一这个案子有什么问题,我可受首当其冲,要不你来。”防务部尚书说:“我倒是想,可首相大人能干吗?”民事部尚书说:“没准儿真能同意,我这就去给首相大人打电话。”说着他当真要走,却被商务部尚书和法务部尚书拦下了,防务部尚书说:“我们联系不上他,你有他的电话号码?”
民事部尚书说:“我现在代行首相职权,我不得事事汇报吗?”听了这番话,防务部尚书也不想说了。根据民事部尚书的安排,法务部下了一份通知给东京都警局,要求他严格按照法律处置小泉弘毅擅离职守案,不可以携私报复。武藤君拿到这份通知,想了一夜,这到底是上面到底是希望从严呢?还是从宽呢?明日他刚到警局,就有内阁的人来问小泉弘毅被释放了没有。武藤君当即会意,把小泉弘毅给释放了。被释放的还有那女警,她警衔和职务予以回复,至于吉泽君,东京都衙门倾向于让他原地升职,法务部却希望把他调出警局,在警局之外,你可以随便给他升官,横竖不关法务部的事。
在他的去向没有落地之前,警方没有释放他。吉泽君真是欲哭无泪,东京都衙门希望他原地升职,本意是利用这个人间接的控制警局。法务部希望把这个在办案中携带私活的玩意儿调离,是想安排自己欣赏的人接位,这样就可以加强法务部对警局的控制。一个儿媳怎么能伺候得了两个婆婆,现如今毫无疑问占优势的是法务部。经过几个回合的周旋,东京都衙门在斗争中失利,宣布免除了吉泽君代理局长的职务,警衔也被撤销,为了把损失减到最小,东京都衙门提名他做东京检查厅的副厅长。
离开了警局,这对于吉泽君来说当然是个难以接受的结果,一想到自己身上的这张狗屁被扒了,确实心里不是滋味,好在自己新职位也不算太坏。武藤君是这次事件的最大赢家,他亲自去把小泉弘毅从里面接出来,小泉弘毅见他如此谦卑,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说:“我从未记得自己善待过你,想不到你对我这么好,若有来生,一定好好报答你对我得恩情。”武藤君陪着笑脸说:“你现在是方外人之人,如果能在佛前多为我诵经祝福,我也就满足了。”小泉弘毅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一定一定。”那女警也来送行,她勾住小泉弘毅的脖子不肯松手,说:“宝贝儿,我舍不得你走。”
小泉弘毅一脸无奈,说:“我已经不属于这里了,难道你希望我继续住在这里吗?”那女警说:“你能陪我再住一个晚上吗?”小泉弘毅说:“如果是在警局,我就谢谢你。”那女警摇摇头说:“不,我们去歌舞伎町的情人酒店,那可是个好地方啊!每天都有大量的情人在里面秘密约会,我们去了也不会有问题的。”小泉弘毅说:“我们现在还需要保密吗?男未婚,女未嫁,我们也没有了职务上的上下级。”那女警说:“可我是女孩子,女人不愿意自己的这种事公开。”小泉弘毅说:“可以我已经没有钱支付这笔费用了。”
说完他深深地向她鞠躬,说:“对不起。”那女警笑着说:“没事,我带你去。”小泉弘毅说:“这样合适吗?”她说:“你跟我走吧!”两个人钻进一辆车租车,不由分说一溜烟来到歌舞伎町的情人酒店,他们做完了登记,然后进入电梯,两个人体内燃烧着熊熊烈火,电梯的门一关就开始激烈的摩擦,越是摩擦,体内的燥热也是难以自制。到了房间门口的时候,他们的嘴唇几乎要磨的冒火,推门进去,随手把门一关。两个人的衣服相继被抛入空中,然后他们一前一后飞到床上。这一通缠绵足足的持续了两个小时,然后小泉弘毅仰卧在床上,那女警的脑袋放在他的胸口。
小泉弘毅长出一口气,说:“究竟什么叫空呢?出家人应该看到什么都能想到空,可我看到你的时候却想不到空。”那女警笑着说:“你应该想到我身上某个部位是空的,我觉得你不要把空看的太绝对,房子不是四面墙和一个房顶,里面的那个空间才是重点。墙壁是必要的条件,真正你要使用的是空间。如果房子是实心的,你还怎么住进来?你怎么可能在里面放床、衣柜、电视、桌椅、沙发、冰箱呢?我如果每个部位都是实心的,我能给你的快乐就很有限了。”小泉弘毅说:“那四大皆空怎么解释呢?”
那女警说:“你只要记住,你是生活在虚空当中,你的生命过程都发生在虚空当中,在你生活中需要的各种物质,他能让你在虚空中生活的更有质量。有和无,虚和实,它们之间相反相成,相反是表面的现象,相成是两者互相依存。”小泉弘毅听了大感惊讶,说:“我看你也能出家了。”那女警抚弄着自己的头发说:“我舍不得我这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小泉弘毅说:“这在佛教当中叫做痴。”那女警说:“没有几分痴,我觉得就不会有三界众生了。”
小泉弘毅静静的听着,那女警说:“你想象一下,如果你的父亲不爱你的母亲,却生下了你。如果父母不爱你,却把你抚养成人。不被爱的妻子和孩子都是很可悲的,不是吗?”小泉弘毅说:“爱如果能适可而止,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但人们生活在一个残缺不全的社会,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没有缺憾的。人一旦陷入了痴,常常欲罢不能,一直沉浸在迷障之中难以解脱,我们佛教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我现在对你就欲罢不能,看来我是要在对你的思念中艰难的度过余生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脸惆怅,那女警说:“你放心,你一旦进了庙宇,释迦牟尼的光辉会让你忘掉一切。”小泉弘毅说:“但愿如此。”说完了两个人像是刚刚爬上岸的两条鱼再次滑进水里,水里明明有毒,可他们却不能超脱出来。一直折腾到深夜,明日中午,他们才先后离开酒店。小泉弘毅回到圜丘法师身边,已经是明月当空的时候了。
明月底下,师父正在给小沙弥们讲佛法,小泉弘毅穿着僧袍,手里拄着一根木棍,他双膝跪地,嘴里说:“给师父、师兄们请安。”圜丘法师只是淡淡的说:“回来了。”小泉弘毅说:“回来了。”圜丘法师说:“回屋休息吧!”小泉弘毅说:“我要听师父讲经。”圜丘法师说:“出家人一生修行,不在这一时半刻。”小泉弘毅说:“一生的修行其实虽然漫长,可须臾之间大好的时光就不见了,我想早一点进入状态。”圜丘法师说:“揠苗助长总是不好的。”小泉弘毅不再坚持,进屋睡觉去了。圜丘法师说:“你们说师弟的做法怎么样吗?”
小沙弥们各说各话、答案不一。圜丘法师说:“你们记住,修行好比过河,别人的经验你只能姑妄听之,不可全信。比方说你是一只小山羊要过河,你看到一头刚刚过完河的牛,牛告诉你这条河的水非常浅。你觉得心里没底,又去问一直刚刚过完河的老鼠,老鼠告诉它河水深得不得了。如果你决心过河,你会发现水既没有牛说的那么浅,也不像老鼠说的那么深,水面刚刚到你的脖子。过河需要勇气,也要靠机缘,毕竟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是少数,大部分生灵永远在此岸轮回。”
小沙弥们频频点头,圜丘法师继续说:“学佛要切记不可有这样的想法,谁能替你修行,然后你直接得道。就好比一个人从不学习,可他却得凭借作弊得了高分。这就好像一群人从卫生间出来,大部分人真正完成了小便,只有一个人装着水去进去,装着水出来,可他还要装出一副已经完成小便的样子,每天都被泡在谎言当中过活,许多人宁愿过这样的日子。但修行是不可以这样的,这就好比有人明明没有吃饭却说自己已经饱了,这样的人一定会出状况。”
小泉弘毅睡在禅房里,从清醒进入睡眠的过程,就像是一个人滑入水中,醒来之后就像是爬上岸。当他躺在水一样的梦中,忽然看见在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尊巨大的金光闪闪的佛像,他转身望去,发现自己根本就睁不开眼,这个时候感觉这尊佛张开了五指,突然一道金光刺破了他的肚皮,然后他就变成了一对枯骨。忽然有一只鹰和五匹狼向他扑来,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五回:明月寺比丘点乱花/佛陀手金玉指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