圜丘法师眼皮都没有抬,慢悠悠的说:“阿弥陀佛,这位菩萨,你用什么东西指着我的脑袋?”持枪的歹徒恶狠狠地说:“自己睁开眼睛看。”圜丘法师说:“可是我看不见啊!”歹徒说:“你想装盲人?”圜丘法师说:“我看不见你的心。”歹徒倒退一步,端着枪的手显得有些不稳,他微微的耸了耸肩说:“你不要这样,我害怕。”圜丘法师说:“你怕什么呢?我对你没有恶意啊!”歹徒说:“你虽然没有恶意,你也用不着给我释放什么善意。”圜丘法师声调依旧平稳,气息已久均匀,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能告诉我吗?宝贝儿。”
歹徒闻听此言差点把肝儿吐出来,说:“我手里拿的是枪,你要是再敢胡说我就一枪崩了你。”圜丘法师说:“我知道你原本是个善良的人,万不得已才走到这一步,可你知道吗?你现在已经到了悬崖边了,如果继续向前,地狱之门将为你敞开,现在你要收手还来得及。”听到这里,歹徒终于清醒过来,大声说:“好你个妖僧,你现在最好按照我说的做,否则我你可让你脑浆四溅。”
圜丘法师突然睁开眼睛,用他善良的双眸深情的望了对方一眼,歹徒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半天没有站起来,端着枪的手里怎么也抬不起来。圜丘法师的声音像是洪水一样涌进他的耳朵,歹徒把枪扔到地上,双手捂住耳朵,不知道则么回事,他的双臂像是绑着秤砣一样,没一会儿胳膊就酸的抬不起来了。圜丘法师说:“施主,是什么让你有这么大的怒气呢?是什么逼着你端起了枪?是什么扭曲了你的灵魂?是什么让你着了你魔?”歹徒扑在地上,双掌和双脚像是被胶水粘在了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圜丘法师说:“皈依我佛吧!天堂之门为你打开。”歹徒听到这一句不禁为之神往,说:“天堂有什么呢?”圜丘法师说:“你想要什么呢?”歹徒说:“天堂有服侍我的仆人吗?有美妙的音乐演奏给我听吗?有漂亮的女人侍寝吗?有宽敞明亮的房子吗?有柔软的床吗?”不等对方说完,圜丘法师就说:“你说的这些天堂都没有。”歹徒一听这话就急了,说:“那天堂有什么呢?”圜丘法师说:“天堂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歹徒说:“那我去哪里干什么呢?”圜丘法师说:“为什么一定要做什么呢?人生最幸福得就是什么都不做,难道不是这样吗?”这话像是一道闪电把歹徒给劈晕了,他睁大了双眼,脑子像是被人用水冲过了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愣了好一会儿,歹徒突然说:“我想象到中最美好的生活就是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圜丘法师说:“原来你立志要做个收银员啊!”歹徒说:“收银员不能睡到自然醒。”圜丘法师说:“万千众生,都要非常辛苦的去觅食,去寻找配偶,然后把幼崽抚养大,然后衰老死去。睡到自然醒是婴儿的特权,随着一天天长大,自然醒将会离你而去。”
歹徒说:“天堂里难道不能这样吗?”圜丘法师摇摇头说:“不能,在天堂里呆着的都是佛,佛永远是清醒的,他无时无刻不在度人,他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歹徒说:“天堂原来是这样啊!地狱里有什么呢?”圜丘法师说:“地狱里有你需要的一切,但这一切都属于别人。”这个时候歹徒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被撕裂了,他趴在地上痛苦不已,圜丘法师说:“一个人的所有痛苦都源于他的肉身,如果没有这个肉身,一切痛苦的根源就没有了。”歹徒立刻警觉起来说:“你这个妖僧,你想劝我轻生,告诉你,休想。”
圜丘法师双手合十,嘴里不停的说:“罪过,罪过。”歹徒说:“我觉得你说的不是实话。”圜丘法师说:“你希望我说什么样的实话呢?”歹徒说:“在你的眼里实话还有很多种吗?”圜丘法师长吁一口气说:“你觉得不是这样吗?”歹徒说:“废话,名侦探柯南都说了,真相只有一个,实话也只有一种。”日天法师拍着双掌哈哈大笑,说:“孺子可教。”这个时候歹徒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就在他爬起来的一瞬间也把枪捡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有在犹豫,瞄准圜丘法师的脑袋一连开了五枪,五颗子弹都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只见他仍旧端坐在那里神情自若,歹徒哭了,他一边擦泪一边说:“妖僧,算你狠。”
说完转身要走,只听圜丘法师在他身后发出一声断喝,这一声断喝犹如惊雷,吓得歹徒双腿发抖,根本挪不了步。圜丘法师说:“皈依我佛吧!这是最好的选择。”歹徒说:“你休想,像你这样的秃驴根本不知道老子现在的生活有多么快乐。”圜丘法师说:“你都有些什么样的快乐呢?”歹徒大声说:“老子每次杀了人,抢了钱,就去织女店快活,那小妮子的脸蛋儿长的实在是好看,胸部可软了。”在场的居士都羞红了脸,圜丘法师依旧镇定自若,说:“还有呢?”
歹徒说:“你不要以为老子只跟织女发生过关系,老子还跟良家女子发生关系,什么已婚妇女啦,女中学生啦,我都玩儿过。”圜丘法师说:“还有呢?”歹徒说:“我还经常去赌坊打牌,每次出手都输个千儿八百的,那真叫个痛快。”圜丘法师笑着说:“把钱送给别人这叫痛快?”歹徒没有接他的话茬儿,说:“我还喜欢打台球,我跟穿着低胸衣的女人打台球,酷吧!”圜丘法师说:“你到底是打台球呢?还是在看胸展呢?”歹徒说:“我的快乐不止于此,我还吸食毒品,各种罕见的毒品我都吸过。”圜丘法师说:“一个人的福气是有限的,一旦耗尽,他就会落入万丈深渊。我劝你赶紧去医院查一查吧!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已经是一位癌症晚期的病人了。”
歹徒真是气不打一出来,说:“你居然这样咒我,老子跟你拼了。”圜丘法师冷冷的说:“你能享福,福是你自己造的。你在遭难,难也是你自己造的。如果你自信一辈子行善,你又怎么会害怕别人的诅咒呢?这世上凡是大贤大德之人都不害怕别人的诅咒。你不从反省自己的问题,到时候连自己为什么死都不知道。”歹徒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圜丘法师说:“胃疼。”歹徒抱着肚子嘴里不住的喊疼,圜丘法师说:“肝儿疼。”
歹徒说:“秃驴,老子跟你没完。”圜丘法师说:“嘴疼。”歹徒的嘴唇立刻肿的比脸还要大,圜丘法师说:“快去医院检查去吧!虽然已经是晚期了,你现在去做手术,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若是继续在这里磨叽,你就打电话给你的家人让他们准备给你收尸吧!”歹徒还是不信,圜丘法师突然怒目而视大声说:“快滚。”这一声怒吼真是非同小可,他这一嗓子吼的天摇地晃。歹徒夺路而逃,在场的居士无不叹服,这个时候居士们跪成一片,在最前排的一位居士说:“大师,你说演虚法师就该有此难吗?”
圜丘法师说:“在佛法当中有两个矛盾的说法,一个是因果,一个是无常。因果是讲逻辑的,是将推理的。无常是对逻辑和推理的一种反动,这样说吧!一般来说按照因果的规律,战场之上,身强体壮生,身体瘦弱者死。结果一上战场,突然飞过来一支箭正中那壮汉的脖子,壮汉当场毙命,而身体瘦弱的人总是躲在身体好的人后面,竟然毫发无伤。这世上的事没有一件完全的违反逻辑,只因其特殊性而对因果的一种思维定式形成挑战。”这一番话说的居士们恨不得捅自己两刀,圜丘法师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居士们齐声说:“法师,我们有一个不情之请。”
圜丘法师说:“你们记住,果子熟了自己就会掉下来,果子若是不熟,你要是硬把他摘下来,对于果子来说它失去了成熟的机会,对于你来说,你的劳动也不会得到相应的报酬。”居士们自顾着散去了,圜丘法师自己收拾东西离开了银座,回到自己居住的寺庙里,寺院里没有电灯,晚上是没办法看书的。在他的寺院里养着一群小沙弥,他们大多十一二岁,是他收养来的孤儿,一开始这些孩子并不能够适应在这里的生活,直到他们开始对佛法的了解一天天深入了,也就对寺庙有了感情。师父教导他们,要尊重女众,不要用眼睛直视他们,保持距离,不可以当着他们的面打闹,要保持僧人的威仪。人家问什么你答什么,如果人家没有提问,你不要多嘴。你们要记住,再美的事物也是暂时的,到头来终究是一堆枯骨。只有不执着于外相,一心求道,得成正果,这样才能求得永久解脱。
好在在这样偏僻的寺院,从来不会有什么女众到访,小沙弥们在无忧无虑的状态下成长。虽然他们知道身上有一个部件会不经意间硬起来,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玩意儿除了排泄还能有什么用途。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东西的第二种用途,人生的烦恼就省去了一大半。无数个夜晚,他们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小沙弥们会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让师父解答,如果是红尘中人,在回答孩子提问的时候时常会感觉自己的精力不够用。圜丘法师没有这个问题,他总有精力认真回答每一个小沙弥提出的问题。小沙弥们提出的问题可以说是百花齐放,比如有小沙弥就问道:“师父,为什么山中会有昼夜呢?”圜丘法师说:“因为缘分如此。”小沙弥就会追问道:“什么叫缘分如此呢?”圜丘法师说:“就是非人力能左右的既成事实。”
小沙弥会一直追问下去,圜丘法师也就一直回答下去,知道孩子们问累了才去睡觉,圜丘法师的精力之旺盛是非常惊人的。且把山中的事情搁下,只说小泉弘毅对在警局被羁押的生活越来越适应,虽然苦了一些,他总还是勉强的撑得下去。可过了一些日子之后,突然觉得自己活得没有一点意思了。你想想看,他走仕途的时候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放下所有的羁绊出了家,这个时候却蹲了禁闭。在官场担忧的事情在出家之后变成了事实。他要自尽,这一点警局完全没有准备。因为大家都被他的乐观所折服,即便如此,他要自尽还是很不容易的。许多人在决定要自尽之前会考虑许多问题,比方说一个人孤身一人,上无父母,下无子女,中间没有亲戚和朋友,没有一分钱的财产,他就是一个要饭的。有一天他决定不活了,即便如此,他仍然不能刚做出决定就去死,他会做一些准备。
许多号称不怕死的人对疼痛却特别恐惧,不仅如此,他们会担心死的太难看,会担心自己的遗体不能够得到妥善的处置。说句实在话,一个人死了之后,尸体被投入茅坑,还是被涂上香料供奉在寺庙里,效果都是一样的。死去元知万事空,人一旦咽了气,即便是他的遗体撒发着浓烈的臭味,浑身爬满了白色的蛆,他本人是感觉不到的。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流芳千古和遗臭万年没有任何区别。许多人为了求名而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这是非常荒诞的行为啊!
比方说一个年轻的女子因为得不到心仪男士的爱就不打算活了,不过她不愿意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她要留下一些遗言,她总想向世人证明自己是个非常值得被爱的女人。似乎在告诉那个无视她的男士,你忽视了老娘,你错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因缘。小泉弘毅不能免俗,他希望自己死的不要太难看,他希望自己的遗体能够被妥善处置。不过有一点他的想法给许多人不一样,他不希望在死的时候引起许多人的注意,一个人只要默默的离开就很好,许多时候,你还活着,人们就已经忘记你的存在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临死前还要去打扰他们呢?
在安排后事这个问题上,小泉弘毅非常的纠结,几乎绞烂了他的五脏六腑,但终于有一天他想明白了。既然自己的名声已经臭了,又何必一定要恢复自己的名誉呢?反正自己要死了,没有财产的拖累,没有亲朋好友的牵挂,一口气倒不上来,没有任何一个人为你伤心,这件事对于将死之人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他最后的结论是好,既然生命走到尽头,又何必去纠结生命的意义呢?反正已经到了尽头了。放下了许多羁绊之后,本应当随便找个办法去死,可因为太累了,竟然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时候觉得浑身每一根骨头都松了,出一口气觉得万分舒畅,在这样的状态之下谁会愿意去死呢?他对囚室里的室友说:“你们是不是觉得非常无聊呢?”
一个壮汉冲他挥舞着拳头说:“废话,你爷爷我现在蹲号子,你说能不无聊吗?”小泉弘毅笑着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听我说佛法。”那壮汉指着他说:“你要再跟说一个字老子就揍扁你。”小泉弘毅立刻被吓的浑身发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原来自己的格斗技术也不错,于是说:“老兄,你很擅长格斗吗?”壮汉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说:“你想尝尝老子的拳头?”小泉弘毅说:“你是新来的,我也不欺负你,你问问在场得这些弟兄,老子是不是善茬?”
众人恐惧的眼神让壮汉心里有点发慌,可说出去的话断无收回之理,突然冲过来和小泉弘毅打在一起。小泉弘毅连连后退,突然闪到壮汉身后,挥起双拳朝着对方的太阳穴轻轻一砸,对方立刻晕倒在地,小泉弘毅一只脚踩在他的胸口,几个嘴巴扇过去把他打醒了,壮汉想要起来,可胸口的哪只脚像是碾盘一样重,压的他喘不过起来,小泉弘毅说:“兄弟,我的格斗术怎么样?”壮汉说:“老子不服。”小泉弘毅说:“那好,我给你一个翻盘的机会,我只用一只手跟你打,如果你输了就拜我为师,如何?”对方一听立刻兴奋起来,说:“此话当真?”
小泉弘毅说:“当然。”对方说:“成交。”小泉弘毅说:“我凭什么相信你?”对方说:“我愿意当着众人的面起誓。”小泉弘毅把他放起来,壮汉单膝跪地,举起右掌说:“天照大神在上,我如果在这次比赛中失利,愿意拜在演虚法师的门下学习。”然后众室友围成一个圈,小泉弘毅站在左边,壮汉站在右边,壮汉扑了几次,都没有够着小泉弘毅。这个时候他心里有点犹豫了,就在他这一犹豫的瞬间,他的头部突然挨了一掌,他脑子里嗡的一声,脚底下立刻失去平衡,重重的摔在地上。小泉弘毅朝他的臀部踢了一脚,恶狠狠地说:“拜师。”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得水,他立刻行三百九叩大礼,嘴里说:“愿拜在师父的门下学习格斗术。”小泉弘毅严肃的说:“我是出家人,怎么能教你那种打打杀杀的功夫呢?”对方一听这话就懵了,小泉弘毅说:“我能教给你更宝贵的东西。”壮汉说:“是什么?”小泉弘毅一脸神秘的说:“是佛法。”此言一出,众人都觉得十分惊讶,可事已至此,壮汉似乎是没办法逃脱了,说:“我也要做和尚吗?”小泉弘毅说:“学佛有两种,一种是出家修行,一种是在家修行,你不一定要出家,什么时候你看破红尘什么时候出家,如果你一辈子不能看破红尘,你也不用出家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答应就太不识抬举了。从那一口,每逢到大家感到无聊的时候,小泉弘毅就开始说法,虽然他出家的时间给长短,却因为他长期在宦海遨游,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所以从他讲起话来头头是道。他说法的时候允许别人举手提问,这样的日子一长,大家可以围绕佛法的问题展开辩论了。吉泽君对于这样的状况自然是极为不满,作为代理局长,他必须努力表现才能保住自己的位子,为了做到这一点,他想在小泉弘毅的案子上完成自己人生的质变。那女警虽然嘴上对小泉弘毅极为不满,可对方对自己平心而论还不错,她就有心帮助小泉弘毅脱困,于是在一天夜里。情人酒店的的一间屋子里点着一盏蓝色的电灯,她搂着吉泽君的脖子说:“亲爱的,你真的要在小泉弘毅身上找到突破口吗?”
吉泽君说:“这还用问。”那女警说:“你真的觉得你这样做上级就会提拔你吗?”吉泽君说:“不然呢?”那女警说:“假如你是知市大人,你觉得你会怎么看待你现在的这番作为呢?”吉泽君说:“我跟他所记恨的人过不去,你觉得他会怎么想呢?”那女警说:“小泉弘毅曾经是你的上司,为了能够得到更高位阶的人对你的赏识,你如此对待你曾经的上司。假如有一天知市大人得罪了首相,你是不是一样能积极的祸害知市大人呢?”
吉泽君说:“当然了,这还用问?”话说完感觉有点不对头了,那女警说:“知市大人要是看穿了你的想法,他还能重用你吗?”真是一句惊醒梦中人,吉泽君说:“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那女警说:“简单,你可以明着帮助知市大人祸害小泉弘毅,我在暗中帮助小泉弘毅,我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帮助小泉弘毅逃出生天。”吉泽君说:“你要帮助他逃跑?这可是犯罪行为啊!”那女警说:“我就是打个比方,这是一种修辞手法。”
吉泽君说:“你是要我帮助他脱罪吗?”那女警说:“然也!”吉泽君摇摇头说;“这事不容易做,你想想看,第一,擅离职守,这可是板上定钉的犯罪行为;第二,有知市大人在,他一定会抓着不放。”那女警笑着说:“小泉弘毅不过是一个和尚罢了,以他现在的能量根本不足以撼动知市大人,现在他的作用不过是知市大人检验你的试金石罢了。”正说着忽然有人开始敲门,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三回:草挂雨清明透心镜/瓦吹风空虚照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