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纯美说:“在新宿区市民社会养老保险经办中心。”广田音子说;“听起来像是个事业性单位。”井上纯美说:“我就是接受官府的职业救助计划被授予这么一份临时性的工作。”广田音子还要问,井上纯美说:“你不必再问了,我也认为我有支付能力,但是我需要时间。”
广田音子听了这话,更觉得这个女人令人生厌,她不再多说拂袖而去。又过了些时光,鸠山医生推门进来,看见井上纯美脸色不大好,他笑着说:“伤口愈合需要时间,希望你多一点耐心。”井上纯美并不言语,鸠山医生说:“费用的问题你不要担心,这里是慈善医院。”井上纯美摇摇头说:“你真不该救我,我要是死了,我一定不会觉得遗憾。”
鸠山医生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笑着说:“我知道现在你可能生活的非常窘迫,但这不是轻生的理由。”井上纯美说:“没有尊严的活着,还不如死来的痛快。”鸠山医生说:“一个人凭什么能赢得另一个人的尊重?是因为你比别人强吗?”井上纯美说:“难道不是吗?”鸠山医生说:“一个人能够赢得别人的尊重,有一个重要的前提事你需要自己尊重自己。”
井上纯美渐渐感到不耐烦,鸠山医生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虽然他的本意是想劝随访想开一点,没想到起到了相反的作用。他很快夺门而逃,井上纯美用被子把自己的脑袋蒙住,一个人偷偷的哭着。她盼着自己早日康复,这样就可以尽早把医药费缴清。越是这样想,她康复的速度越是缓慢,她真是烦透了,白天心烦意乱,晚上难以成眠。
福音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都认定她故意装扮成需要救济的人士,对她的治疗也不上心。某日下午,天空被灰色的云彩遮挡,她也感到格外的压抑,这个时候藤野严三郎来看她了。藤野三郎此番来本意是要和教会建立稳定的友好关系。万没想到见到广田音子之后,立刻就遭遇了索取医药费的尴尬。藤野严三郎本想拒绝支付,但是转念一想,既然老子的目的是与教会发生来往,何不借这个机会向教会释放善意,以后有用得着教会的地方,交流起来会多一点主动权。
西乡格玥还清井上纯美的欠款,这让他失去了债主的身份,如果自己替她出了医药费,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受他的控制呢?想到这他笑了,数来数去老子才是最聪明的人。藤野严三郎没有再多想,从兜里摸出一把钞票说:“这个够嘛?”广田音子举着双手把票子接过去,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说:“经理大人,实不相瞒,我们医院正缺钱,按说我们这些人每天都坚持祈祷,每个星期教堂礼拜,听牧师布道,可我们是最俗气的人,为了钱,我们每天都像是在打仗一样。”
藤野严三郎说:“这个谁也不能免俗啊!有理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两个人越聊越投机,藤野严三郎非常高兴,临走前他来到井上纯美的病房,没有说多余的话,只说:“希望你康复之后早点来单位工作。”井上纯美胡乱答应着,可心里想的却是自己若是没有活过来该多好啊!像许多人一样,井上纯美也有过自尽的经历。多少年过去,当年的自尽之举,回过头去看已然成了闹剧。
令人感到可悲的是,当她眼下怀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似乎仍然像是个闹剧。她觉得心烦意乱,拼命地抓着自己的头皮,她的头发大把大把的脱落,这让她感到害怕。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幻想自己已经死了,再也不要回到这个令她感到痛苦的尘世了,明日一早,她果然还活着。自从藤野严三郎支付了医药费之后,井上纯美重新受到了福音医院护士和医生的礼遇,不过在这所谓的礼遇当中,大家都带着一种歧视在里头。
在福音医院的人看来,井上纯美在单位一定是一个很长官宠爱的人,这样的人通常被人们想象成用下半身服侍长官的人。广田音子对一个什么人的生意都肯做的织女是富有同情心的,对于那些性格奔放的良家妇女却恨之入骨。礼是一种非常虚伪的东西,却也是生活中不能缺少的东西。比方说你去一家酒店,当你进入酒店大门的时候,门口都站着穿两个身材高挑、容貌清秀的妙龄女郎。
当她们微笑着向你鞠躬问好的时候,你可能会在那一刹那感到温暖,你会误以为她的笑容是专门施予你的,其实她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许多著名的交际花,她们迷倒了无以计数的男人,每个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都会天真的以为她对你有特别的好感,作为交际花的暗恋者,你会遇到人生中颇为尴尬的事。
当你兴高采烈的从邮局拿到她的来信,你会发现你的朋友手里也拿着这样一封信,信封上的字迹是一样的,里面的内容也基本一致。这个时候你的心情会怎么样呢?井上纯美身上的伤迟迟不见好转,藤野严三郎自从上次来过之后再没有来过,她生怕广田音子再次向她要钱。想到这里他感到了恐惧,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敲门,他说:“进来。”
一位员工推门进来,说:“大人,你的信。”说着就把一个信封放在他的面前,他看也没看,三下五除二就把信封撕了个粉碎,等他撕得差不多得时候,突然想起来这根本就不是福音医院寄来催要医药费的信,挑出一些碎片辨认字迹,果然是上级发给他的信。他真是欲哭无泪,这个时候再次有人敲门,他说:“请进。”
对方推门进来,把一个信封放在他面前,看送信的员工退出去,他立刻把信封拆看,结果看到啦一张催款单,再一看信封上面果然有福音医院的字样,他真是气的要跳起来。没过一会儿又有人敲门,他说:“请进。”对方把一个信封放在他的面前然后退出去,他把那个信奉拿起来,肠子都快要被绞烂了,他把那个信封丢在地上拼命用脚踩,踩着踩着嚎啕大哭起来。
员工们听到哭声立刻涌入经理办公室,看见经理趴在地上放声痛哭,员工甲上前一步说:“大人,你节哀吧!虽然令尊不幸过世,但是你还有重任在肩,我们需要你,朝廷需要你,百姓们更需要你。像你这样一位好长官,都不希望因为过分悲痛而损害到你的贵体。”说着话的时候,那厮带着哭腔,活像自己死了爹一样,这厮的表情已经扭曲的不成人形。
藤野严三郎说:“呸!你爹才死了呢?”员工甲闻听此言,自然脸上显得十分尴尬。藤野严三郎说:“我的心脏好难受。”员工乙走过来用轻柔的声调说:“大人,我知道你为了我们这个单位操碎了心,我们每天都看到你忧国忧民的身影,看到你天天这样折磨自己,我心里不知道多难受。无数次我都想说‘经理啊!你歇一歇吧!’每次话到嘴边的时候又没能说出口,因为我心里很清楚,你这个人心里装着国家、装着单位,却惟独没有自己。”
听到这番话,每个人都作出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藤野严三郎却不耐烦的说:“行了,不要在拍马屁了,我是个什么东西我自己心里清楚。”员工乙一脸尴尬,把脸撞过去恨不得一下子撞死在墙上。大家低头沉吟,似乎谁也把不住准经理大人的脉搏。看到长官在那里哭泣而没有看出其中的原因,大家实在是心急如焚。藤野严三郎长出一口气说:“我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井上纯美的医药费他们凭什么跟我要?我又不是她爹?”
员工甲说:“大人所以极是,不过是以至此,一切已经无可挽回,我愿意分担其中一部分。”员工乙说:“我也愿意分担其中一部分。”接下来所有的男员工都表示要做这件事,女员工的反应却极为冷淡,员工子和员工丑却出乎意料的表示也有兴趣参与这件事。这个时候藤野严三郎突然站起来说:“你们这是什么做什么,想让我跟你们一起搞合作社。”
员工甲脸上洋溢着诡异的笑容,说:“风险共担、资源共享,在最大化的满足需求的情况下最大程度的降低风险,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藤野严三郎既舍不得花钱,又舍不得把这样的机会拿出来跟大家分享,他把心一横说:“你们出去吧!”每个离开现场的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有这样一种非常奇特的说法,但它非常真实的揭示了一些人扭曲的心理。一个小男孩看见一个小女孩,如果觉得对方长得好看,他就会去掐对方,或者把她推倒。
如果你这个小男孩抓来审问,他会告诉你答案是他很喜欢这位小女孩。喜欢一个人就用手去掐她,或者干脆把她推倒,不光未经雕琢的小孩会这样做,就是许多成年人也经常这样做。井上纯美的外表非常出众,到了这个堆满旧货的单位,她越发成了天仙。这里的男士们无一例外都在幻想自己和她怎么着,包括藤野严三郎。当井上纯美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面红耳赤、心跳金素、血压升高、情绪高涨。然后见到她就由不得要训斥她两句。
要是没有井上纯美在场,这个单位总是死气沉沉。这些人也都像是刚刚出土的旧物似的。井上纯美在这里短暂的时光就让大家躁动起来,藤野严三郎平日里人五人六,很像那么回事,其实这个人真的只是一个俗人罢了。其实在藤野严三郎的身上还有许多秘密,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放着一个包裹,除了他自己没有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他每天都坚持在最后一个下班,别人都以为他这是敬业。
其实不然,每到楼里的人走光以后,他的办公室里孤灯独明。在昏暗的灯光下,他把那个包裹缓缓打开,里面有头套,有一双白色的高跟鞋,有一间粉色的吊带,有口红,有粉底,有眼影。他把一个化妆镜立在桌子上,然后开始描眉画眼,约莫要画上一个小时,然后戴上头套,穿上吊带和高跟鞋,他在屋里走上几圈,甚至还要再化妆镜前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
不要误会,即使一个人有这样的嗜好,这个人总体来说是正常的。这样的人往往也会娶妻生子,除了拥有你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其它都跟正常人一样。藤野严三郎真是不同凡响,不仅仅是拿它当个游戏,对他来说更是一种身份的认同。虽然他在人前极力把自己弄得很阳刚,背地里却阴气十足,其实在他的内心里永远住着一个小女孩。他一点也不喜欢跟那些臭烘烘得男人打交道,他更喜欢跟女人来往。
福音医院再次收到了来自新宿市民社会养老保险经办中心寄来的钱,广田音子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鸠山医生看见井上纯美每天都忧心忡忡,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说:“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吗?”井上纯美说:“算了吧!你不要再问了。”鸠山医生真的就不问了,转身离去。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井上纯美不分昼夜都在发愁。夜里月光下,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风一样,总是没有着落,总是在漂泊。
她不停的流泪,以至于觉得自己眼睛疼得厉害。到了这个地步,她自然不敢哭了,但是她的心里仍然在滴血。西乡格玥在付了钱之后,心里觉得释然了,似乎自己真的对井上纯美已经没有任何亏欠。但是时间一长,她发现自己并不能真正把井上纯美忘掉。这个现象其实由来已久,如果你不掌握任何关于他的信息,慢慢的你就会一点点把她忘掉。
一旦你知道对方住在那里,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工作,知道现在生活的怎么样,你还能把她忘得掉吗?你就会担心她,一旦对方生活的不如意,你就会感到难过。当然要是她比你生活的好,你会更加难过。她拨通了藤野严三郎的电话,说:“井上纯美现在还好吗?”藤野严三郎不明咎理,不耐烦的说:“你是不是又想给他出钱,那你把她的医药费出了吧!”西乡格玥说:“医药费?”
藤野严三郎说:“对,也不知道她大晚上的怎么去浪了,结果遭遇恶狗袭击,现在还住在福音医院里。”西乡格玥说:“那不是慈善医院吗?”藤野严三郎说;“对,可那个老妇人一口咬定井上纯美有支付能力,我也是被她逼着支付了这笔钱。”西乡格玥说:“他们给你收据了吗?”藤野严三郎说:“有收据。”西乡格玥说:“我把钱给你,你把收据给我。”
藤野严三郎说:“你要收据做什么?”西乡格玥说:“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如约定的那样,藤野严三郎把收据寄给了西乡律师事务所,西乡格玥把医药费全额寄到了新宿区市民社会养老保险经办中心。拿到收据之后,她立刻召开了新闻发布会,首先她介绍了井上纯美身为织女触犯法律去北海道监狱服刑,回到东京之后接受官府职业救助的情形,在单位未给她发工资之前,她是没有收入的。
然后她亮出了这些收据,介绍了福音医院屡次像新宿区市民养老保险经办中心催讨医药费的情形。之后福音医院也召开新闻发布会,说:“院方讨要医药费的行为是恰当的,新宿区市民社会养老保险经办中心作为井上纯美工作的单位,应该对自己的员工负责,我们是慈善机构,不是冤大头。”
西乡格玥再次开了新闻发布会,她说:“井上纯美的医药不该由慈善机构负责,这样的逻辑如果成立,那么以后你们在选择救助对象的时候是不是会这样考虑。学生不能接受慈善机构的帮助,因为他有学校。井上纯美所在的单位是一家事业机构,它本身是没有收入的,所有经费靠上面补给。要是拿这些公款给井上纯美看了病,哪里还有足够的钱来做公务呢?”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这是广田音子没有想到过的问题。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讨厌井上纯美,看见她就忍不住去收钱。记者问她说:“会不会把井上纯美的医药费推给她的单位。”
广田音子说:“我们不会这样做。”很快西乡格玥就把福音医院告上了法庭,广田音子得知消息非常的吃惊,更被震惊到的是主教。他从没有想到教会旗下的非盈利机构也会吃官司,为了维护教会的声誉,福音医院拒绝调解,决心要在法院与西乡律师事务所好好抖一抖。这件事闹得非常大,东京衙门畏惧悠悠之口,决定把藤野严三郎拿下了,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取代他,经过反复权衡,山本藤原决定免去他的经理职务,同时又让他代为行使经理的职权,勒令他做出书面检讨。
这件事让西乡格玥非常的被动,一方面她得不到官府的支持,一方面她右面这教会的压力。这个时候她有两条路走,一条是制造更大的事端向教会施压,一条是撤诉。撤诉这条路是不能走的,你一旦撤诉人家就告你诽谤。她继续召开记者会,公开指责东京教会,说:“你们是不是真的想要拯救那些深陷迷途的羔羊?如果真打算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前来接受援助的人?教会不过如此,当他们认为自己的利益受损时,立刻撕下了伪善的面具。”
西乡格玥这个举动立刻引起信众的不满,他们利用各种方式支援教会,并且要求将井上纯美从医院赶出去。广田音子也持这个想法,但是主教不同意,现在你是有信众的支持,万一人们的想法发生了变化,教会可能因此受连累。教会应该始终站在道德的高地上,不给别人加以攻击的口实。其实西乡格玥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只要教会把井上纯美赶出来,她就可以借助这个理由在起诉的时候加一条罪名。
因为这件事的影响,福音医院里面人心惶惶,他们既感到不平,也感到有些诧异。广田音子在他们的印象当中,是个非常忠厚,凡事隐忍的人。她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跟一个律师事务所干起来?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鸠山医生来给井上纯美做复查,检查结束之后,他笑着说:“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西乡格玥的人。”井上纯美吃了一惊说:“认识,她是我在警校时的同学。”
闻听此言,鸠山医生立刻呆住了,说:“你不知道,你的这位同学正在跟福音医院打官司。”井上纯美说:“为什么?”鸠山医生说:“她开记者会指责福音医院向你所在的单位索要医药费。”井上纯美愣了半晌,鸠山医生说:“发生这样的事,我觉得很遗憾。”井上纯美想了想说:“你希望我做什么。”鸠山医生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希望你做什么,我只是个医生,除了救人不会做别的。”井上纯美说:“这样吧!你给我一瓶镇静剂,然后给我办出院手续。”
鸠山医生愕然,井上纯美说:“拜托了。”鸠山医生说:“需要我通知你的同学来接你吗?”井上纯美说:“鸠山先生,如果你这样做,我立刻自裁。”鸠山医生笑着说:“我不信。”井上纯美眼前一黑,她阴沉着脸,鸠山医生笑的更灿烂了,井上纯美抓起一只枕头扔过去,说:“我要出院。”很快广田音子过来了,这个老妇人皱着眉头,喘着粗气来了,大声说:“你真的要出院吗?”
井上纯美说:“我要出院。”鸠山医生说:“息怒,你千万息怒。”广田音子说:“保安,把她给我扔出去。”话音未落,两个保安冲进来把井上纯美抬了出去,鸠山医生看到这一幕,心中十分紧张,他追出去一看,井上纯美已经被丢在了街上。鸠山医生立刻找了个借口走了,广田音子这个时候感到十分恐惧,但是她心里非常清楚,做出去的事,泼出去的水,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井上纯美从街上抱回来。
但是这个举动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这个时候的井上纯美只求速死,朝着一辆汽车爬过去,偏偏汽车停了下来,司机从车上跳下来,冲过来在她的背上跺了几脚,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辆汽车飞驰而来,下回分解。
第六十一回:藤野君谋事不如愿/沦落人遭难想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