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辛暖想,若是下一次来到这里。一定是他们一家三口来看易兰之,告诉她那个她深爱的儿子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并且,从今后不会再有孤独分离,他总有自己的家人在易园等着他回来,为他点亮一盏晚归的灯火。
只是,梦想从来都是优于现实。而她再次来到这里,却是因为辛天。
她也没有想过,穆易会和她一起看望辛天。那是看望吧,至少他答应了会帮助辛天。
这个城市,曾停留过一个人的梦想,如今也容纳着一个人的狼狈。
下了车子,辛暖无法把眼前的住宅区和曾经明亮耀眼的辛家联系起来。如同是被塞挤狭窄幽暗巷子里的突兀,长长的小道没有一盏路灯,走到尽头才看到那座被拥挤的几乎失去形状的房子。
穆易没有过来,辛暖想,或者他是去看顾婆婆顺路带上她了吧!脚下踩到一个塑料瓶子,差点绊一跤,幸好清朗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谢谢。”
没有回应。
辛暖悻悻的低头,自从回来后,清朗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看。她知道,清朗在怪她。心里叹了口气,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一切伤害挽回呢?
清朗看出了辛暖的低落,却不做声。径自走在前头,巷子很窄,零零落落散在两边的破碎瓶子和垃圾,清朗一面开路一面为辛暖带路。
“那个……清朗?”辛暖低着头,亦步亦趋,声音轻若蚊蝇,“你……是不是在生气?”
“没有。”
明显略显僵硬的嗓音,辛暖暗自叹气。穆易好歹还会发泄两句,会刺得她心神不宁。可眼前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感觉好像是欠了他似的,再怎么说,当事人都向前看了,他作为局外人怎么一副深受其害的样子!
“清朗,小长安三岁的时候第一次问起关于穆易的事情。”对于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而他只有妈妈舅舅这件事情,敏感脆弱的心第一次让她醒悟到自己的错误。
可是……辛暖抬起头,含着感激,“我告诉他,会有一天,他会回到爸爸身边。在那之前,还有一位叔叔,他会代替妈妈陪着他。”
就如当年易兰之去世之后,穆易身边的人就只有你。你陪着他一起长大,共同经历艰难险阻,在孤身一人的日子里,在冰冷彻骨的寒夜里,在她还未走近穆易的日子里,只有你。清朗,你是陪伴他最长最久的知己朋友,是她早已认定的家人。
所以,她不希望身为家人的你依旧耿耿于怀当年的事情。她回来,是为重新开始。
“少夫人,你想说什么?”清朗无奈,转身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辛暖突然转换的这个跳跃思维让他很是不解。
“我想和以前一样。”能够肆无忌惮的投来一抹嘲讽的目光,能够没有顾忌的指责她的错误,能够堂而皇之的喊她辛暖而非少夫人,是能够作为亲人的存在。
脚步停下,高大的背影在这狭窄的巷子显得有点突兀。灰白色的墙无形的横亘在中间,辛暖听到清朗的声音,有一丝压抑的沙哑。
“辛暖,其实这四年你一直都在我们的视线里。”
心跳漏了一拍,一直在视线里?什么意思?
“易少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够委屈自己的人,能令他退步的人只有你。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是真的以为你很快就会回来。没有人能够指责你对于蓝薇的思念,所以我想,或者一个月,两个月,等你冷静下来想明白之后,很快就会回来。只是,没料到这一想便是四年。”
辛暖愣住了,她突然想起那一年冬天,在简少则家门外看到的那一幕。所以,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只有她不知道?所以,明知道她在何处的穆易却选择了隐忍没有去找她,为什么?
辛暖疑惑的看向清朗,一瞬间,从清朗的微词中她读懂了穆易的忍让。
因为分离时的声嘶力竭,一个心里悲苦只想离开,一个无比愤恨死不放手,他们用彼此的决绝逼迫对方,结果两败俱伤。而在分开的那些日子里,穆易独独给了她喘息的空间。
明知道她在哪里,却没有打扰,宁愿默默地在暗处看着。等她自己想通,愿意回来。可是,万一,万一她一直深陷在那个迷惘里不愿走出来,他会等多久?
她从来都不知道,穆易会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如此温柔的等待守候她。
“没有人知道。即使在伤重的日子里,在我带来你消息的那一刻,易少还是不顾身体恢复去找了你。”清朗又扔下一记重弹。
“你说……他来找过我?可是……”辛暖心骇莫名,已经不知道用何种心情来消化此刻听到的消息。
“易少和简先生见过一面。他们之间有个约定,虽然我不清楚。但是回来之后,易少就放弃了主动的权利。辛暖。”清朗突然神色凝重起来,“他把这个权利给你,让你决定这份关系的去留。”
“你还是回来了,我很感激。至少,他不会再用另一个二十年去填补五岁那年的失去。”
“那……你还这么不待见我?”
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清朗古怪的看着她,面容柔和了不少,“辛暖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你有多害怕。虽然四年是久了点,不过结果还算不赖。再说,你管我生不生气做什么,关键是易少。他好像还没有原谅你。”
“我知道啊。”辛暖耷拉了脑袋,“真搞不懂,一个大男人这么难哄是为什么?”
“总要讨点利息的。”
“什么?”
清朗摇头,“等了四年终于等到少夫人回来,不论是谁都会好好抱怨一下。何况是易少呢?”
真是没有办法!
来之前,两人没有说多少话。相比之第一次来这里,穆易的态度完全像是独自来度假的,她只是顺带。可是,不是他说带她来见辛天的么?
可最后变成了清朗和她两个人来看辛天,而他待在别墅里享受顾婆婆的贴心照顾。
不过,也正是因为此,她才能知道这些他从未说过的事情。自回来后所有的委屈不解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有什么委屈能够比得上四年独自守望的痛苦,在一日又一日的寂寞深夜里,他一个人看着清朗送过来的文件照片,压制住自己渴望的心,只为了给她一个成全。
她还有儿子陪在身边,可穆易什么都没有。除了四面冰冷的墙,连空气都是没有一丝温度。
心里揪起一阵疼,如果,如果她能够早点回来就好了!
突然好像见他,真的很想马上见到他!
“辛暖?”
一百五十三、愿得一人心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