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暖,妈妈了解你。知道你长大后,一定会找寻我,甚至不会释怀当初我不告而别的原因。所以,妈妈亲自告诉你。希望你能够放下,不要怪任何人。
穆盛是妈妈的好朋友。你刚出生时他曾抱过你,他是一个十分善良十分温柔的人。在我离开一个人独自住在清水村时,是他天天跑那么远来看我,照顾我。也是在那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怀了你,因为你的出现,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我曾迷茫过,也曾为未来担心过。所以,他天天来陪伴我,安慰我,我才重拾信心,坚定自己坚强的走下去。在那一年多的日子里,他曾给我过很多的帮助,即使后来我住进了辛家,他也常常来看望我。
我知道他的心意,可心里早已满满的住了另一人,再也容不下别人,何况还有了你,我注定只能辜负他。所以,在你一岁之时,我下了狠心不再见他。也是在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时他早已有了孩子。
我曾听说过那个孩子,因长在易家,性格中难免继承了易扬的性子。所以,那时候第一眼,我便看出来了。并不是因为他对我强烈的恨意,而是我想起,若他父母健全,他长大后一定是一个风姿卓越流光溢彩的男孩,却因为,从小满怀恨意。那一刻,我才深刻体会到那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人世纷乱,我独独欠了那个孩子一个快乐无忧的童年。
小暖,那本是我和简少则的恩怨,却拖累了另一个人的一生。他本应有爱他如己的妻子,有聪慧俊朗的儿子,却因为我,我的软弱,我的不拒绝,甚至我的依靠,毁了两个人,害了一个孩子。我每当想起这些,就会心疼的睡不着觉。可我知道,即使这一年的自我惩罚,也无法偿还于他万一。
所以,小暖,那是妈妈欠下的债。你不要不甘,甚至怨恨。但你也不要想着偿还,那些恩怨命里纠缠,早已数不清,但只愿留在我们这里,不要牵扯到你们。
小暖,妈妈是心甘情愿来这里,这里有我年少时爱着的人,有苍绿好看的梧桐路,有和煦清扬的微风,有平静温暖的街道。将这里作为生命的最后一站,只有满足,没有一丝不忿委屈。
……
自从来到这里,妈妈每天都会想着你。想你有没有哭了,又哭了多少次;想你时不时常常站在门口等我回来,一站就是一天;想你一个人在辛家会不会受委屈,辛天不会为难你,我曾有助与他,但毕竟你孤身一个人,又还那么小;妈妈会担心你很多很多,想你有没有吃饱穿暖睡好,有没有怪我。
我的一生短暂而满足。有倾心爱过的人,有真心相待的朋友,有困难求助的人,也有亏欠辜负的人,最重要的是我有一个女儿,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属于我的珍宝,我爱她想她,即使不在她的身边抑或将来天人永隔,我都会永远守护着她,陪伴她,祝福她。
小暖,不要怨妈妈,妈妈真的很爱很爱你,虽然不在你身边,但我从未停止过爱你。妈妈会永远的祝福你,妈妈真心祝愿我的小暖有一个明媚如花的未来,在一个温暖如斯的城市,找到那个属于你的陪伴,携手一生,永不诉离殇。”
泪水模糊了视线,颗颗如断线珠子般簌簌落下。辛暖可以想象,那时候的妈妈伏在桌前写字的情景,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句话。信封上的字娴静清雅,一如蓝薇柔静淡雅。信封夹在日记本内,辛暖紧紧的捧在胸口,泪水顺着脸颊流到纸上,浸透了一纸笔墨。
——妈妈,我不怪你了,真的,再也不怪你了。
“唉!”身后传来一声叹息,“简思说,即使病重时,她也不曾停下。她说,既然已无法见面,总要留下一些东西给你。你这个孩子心细多思,说不定会怪她多久。”
辛暖回头,不知什么时候简少则来了,站在门口,似是看着她,又好像是看着她手中的本子,又或者透过那些想起了蓝薇。总之,简少则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他。他的眼中再没有对峙穆易时的精光,鬓角有了白发,整个人似一下老了几岁,多少年的人事沉浮,深爱的人已不再,留下来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往往,留下来的人恰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辛暖揉了揉眼睛,放好本子,侧对着他而坐。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其实和自己一样的,他失去了最爱的人,纵然一生驰骋商场如何,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伤心的老人。
心念微动,“妈妈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曾经耿耿于怀的事也便得不再重要了。妈妈说得对,何必纠结于那些无益的事,总要多想想开心美好的事。
“妈妈说,不能让自以为是的误会毁了唾手可得的幸福。我想,在她最后的时光能够再见到你,她一定是开心的。”否则,她也不会来到这里了。
简少则苦笑着,“若是开心怎会只见那一面?”
“她希望你不要太伤心。失而复得的失去远比从未得到过更痛,妈妈总是为每一个人着想,从不为自己多想一想。”一开始为简少则,后来为她,在后来因为穆易,妈妈的一生希望每个人都能够圆满,而忘了自己也渴求的幸福。“况且她抱着赎罪的心态,只希望最后的日子能够平静一点儿。”
“我倒没想过,你会这样安慰我。”简少则摇摇头,唇边仍是一丝苦涩的笑意,“我倒宁愿她能够将所有的怨恨委屈都算到我头上,不用这样苦自己。可是,她总是那样坚强。用自己的力量挑起所有的是非恩怨。”
突然简少则定睛看着她,“你不好奇当初为什么我们会分开么?”
辛暖摇摇头,“妈妈不要我知道。或者她是不希望我来评判你们之间的对错。而且,我也不想知道。那么久远的事了,就算追究什么都改变不了。”很多人总是在事后追悔莫及,却不想当初逞一时之快,全然不顾后来的痛苦。而如今已成定局,就不必再未过往伤神。妈妈希望她快乐无忧,虽然很难,但她会努力。
简少则突然伸手摸了摸辛暖的头,神色一片柔软,眉眼间是清晰可见的疼爱,“小暖。你也不怪我么?”亲生女儿从未见过,甚至还是在最近才得知他的存在,这样也没有怨怪么?
“我知道你不来找我有你的原因,或者你答应了妈妈什么。”辛暖微微一笑,说不出的美好,“只要是妈妈的决定,我都不会怨怪。因为,她所想的都是为我好。”
一百二十、一封信 2